第三百三十九章 清誉(1/2)
李惟俭心下古怪,面上却道:“这事儿我却不好置喙了……有道是‘如人饮水冷暖自知’。”
那贾琏只道李惟俭体谅其难处,又想着这几年李惟俭陆陆续续收拢了好些个好颜色的女子,一时间引为知己,频频举杯相邀。
小半壶酒下肚,李惟俭不肯再饮,笑着道:“二哥见谅,我这几日身子不太爽利,劳烦太医开了药方子,须得避讳饮酒。”
贾琏顿时讶然道:“俭兄弟怎地不早说?都是自家人,谁还能逼着你喝酒不成?”
李惟俭只笑道:“无妨,少量饮用不碍事。”
恰此时,那对面儿的尤老娘朝着贾琏使了个眼色,尤二姐又矫揉道:“二爷,我这会子上了头,便不陪着了。劳烦妈妈陪我下去。”
尤老娘嗔怪几句,紧忙扶了尤二姐退下。
李惟俭既然不肯再饮,贾琏也不强劝,只让小丫鬟奉上茶水,亲自为李惟俭斟了。他自己个儿又倒了一盅酒,仰脖一饮而尽道:“还不曾问过,林妹妹过了门儿……俭兄弟可还好?”
李惟俭笑道:“都好都好。我心下极得意妹妹性子呢。”
贾琏扫量尤三姐一眼,便说道:“少年夫妻,一时新鲜也是有的。只是这日子一长……不是做哥哥的多嘴,林妹妹到底出身高,未必肯耐得下性子来服侍俭兄弟啊。”
“嗯?”
就听贾琏又道:“再者这正室夫人,又得了诰命,面上总要端着架子,只怕就少了些许意趣。哈哈,俭兄弟也是过来人,想来也知哥哥说的是什么。”
什么意思?这会子递小话离间自己与黛玉?这是什么毛病?
李惟俭笑着没言语,偏此时便觉小腿被轻轻触碰,略略低头,便见一只绣花鞋贴着脚踝一路摩挲到了小腿。再抬眼,却见尤三姐不知何时解了衣裳,露出内中小衣,许是饮了酒,面上酡红正情意绵绵的看着自己。
此时又听贾琏说道:“哥哥说这话也不是盼着俭兄弟与林妹妹不好……只是这论及床笫之间……俭兄弟还须得寻个妥帖的人,方才能体会其中的妙处啊。”
李惟俭面上不变,深吸了一口气,悄然往后挪了座椅,故作醉酒一般抄手便将贾琏面前的酒盅拿了过来:“二哥这话说的,我都不知如何回了。”
说话间便要一饮而尽,贾琏眨眨眼,赶忙道:“俭兄弟拿错了杯子。”
“哦?”李惟俭面上一怔,赶忙将杯子放下,貌似无意说道:“惭愧,饮多了酒有些眼花。这二哥用过的我哪里敢用?”
话音落下,那尤三姐又不是個傻的,顿时面色煞白。
贾琏也是一愣,紧忙转圜道:“俭兄弟便是一时拿错了也无妨。”
李惟俭似笑非笑道:“二哥尽会说笑,待会子我吐杯子里,莫非二哥还要接着用不成?”
话音刚落,那尤三姐哪里还憋的住?腾的起身,煞白着一张俏脸道:“李伯爷瞧不上我这残花败柳,姐夫也莫帮着转圜了!”
说罢气哼哼扭身便走。
贾琏面上讪讪:“俭兄弟,你看——”
李惟俭收敛笑意,肃容道:“二哥啊,你心里觉着好自己宝贝着就是,何苦干这保媒拉纤的活计?”指了指出了房的尤三姐道:“她早先没事儿便往宁国府钻,你道我不知道?”
贾琏却笑道:“不过是一玩物,又一心想着俭兄弟,俭兄弟又何必——”
李惟俭冷声道:“就算是玩物也得捡干净的啊,兄弟可害怕过了脏病。”言罢起身潦草一拱手:“时辰不早,我先回了,二哥留步。”
“诶?俭兄弟你说说这事儿……”
却见李惟俭到得门口忽而停步,转头与贾琏道:“二哥不妨去看看三姐儿,我瞧着是个暴脾气的,再因为我一句话寻了短见,那我罪过可就大了。告辞!”
贾琏素知尤三姐泼辣,哪里肯信其会寻短见?当下不住的赔着不是,一路将李惟俭送出院儿外方才回返。
心下略略懊恼,先前推己及人,只道是好事一桩,不想这俭兄弟却是个目下无尘的,瞧不上三姐儿。
叹息之余,不免步履蹒跚,不料方才进二进院,就见鲍二家的急忙忙迎了出来:“二爷快去劝劝,三姨寻了剪子要自戕呢!”
“啊?”
贾琏吓得紧忙往里跑,入内便见西屋里,尤老娘、尤二姐一人按着半边儿,那尤三姐好似蛆虫一般哭嚎着翻滚,地上还有一把沾了血的剪刀。
抬眼仔细观量,却见三姐儿脖颈上多了个口子。
尤二姐见其还在发怔,急切道:“二爷莫瞧着,快将剪子拿走,再请了郎中来!”
尤三姐儿哭喊道:“我就知他瞧不上我,妈妈、姐姐撒手,不如让我去了吧。”
贾琏心烦意乱,紧忙打发了鲍二去寻郎中来,自己个儿又帮衬着将尤三姐按住,这小花枝巷里闹腾了半宿,直到尤三姐筋疲力尽睡下了,方才算告一段落。
贾琏想起先前李惟俭临出门时所说,顿时懊恼不已,叹息道:“我这是图什么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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却说李惟俭出得小花枝巷,安步当车往伯府后门行去。心下嗤笑不已,那尤三姐什么德行谁不知晓?早先在宁国府时便与贾珍父子不清不楚的,待宁国府一倒,尤三姐更是不知与外头多少浪荡子厮混过。
她性子泼辣,又生得貌美,高兴了便打发人去邀,不高兴了便是塞十两金子也不搭理,与其说是以色侍人,莫不如说是在玩儿男人。
怎么着,玩儿够了来寻自己当冤大头?想的可真美!
莫名其妙,不知所谓……
心下腹诽着,李惟俭抄手自伯府后门入内,行不多远撞见管事儿婆子,李惟俭便问道:“太太可曾回府了?”
婆子道:“太太半个时辰前打发人来传话,说是郡主要多留一会儿,怕是要入夜方才回来。”
李惟俭顿时蹙眉不已,心下腹诽着,好心救了永寿郡主,结果转头跟自己抢黛玉来了?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。
行到前院儿,又点过茜雪问道:“太太随行可带了护卫?”
茜雪道:“回老爷,带了的,带了六名护卫。”
李惟俭皱眉道:“眼见天黑,莫让人冲撞了,你让海平再打发几个护卫去迎迎。”
茜雪应下,转头正要去传话,便见东路院前头灯火攒动,继而便有婆子传话:“太太回府了!”
这倒是正好,李惟俭也不忙着回房了,干脆一路行到仪门前,便见黛玉领着两个丫鬟一路娉婷而来。
眼见李惟俭立在仪门前,黛玉顿时嗔道:“四哥怎么反倒要来迎我?”
李惟俭笑道:“琏二哥请客,我也是刚回来。”
借着灯火观量,便见黛玉小脸儿红润,显是喝了酒。李惟俭探手牵了,二人并肩往内中行去,李惟俭便关切道:“怎么这会子才回来?这是喝了几杯?”
黛玉却停步,与李惟俭道:“四哥稍待。”继而转头与紫鹃交代道:“次妃赏赐的送进后头库房,那些孔雀罗往傅姨娘、琴姨娘房里送三匹,晴雯、香菱、琇莹、红玉处送两匹,眼看入夏,正好让姊妹们添些衣裳。余下的留出十匹来,明儿我往荣国府走一遭。”
紫鹃应下,将手中捧着的锦盒交给雪雁,扭头自去吩咐。
此时黛玉方才扯了李惟俭笑道:“亏着四哥,今儿去给郡主庆生儿,反倒得了次妃赏赐,算算咱们家还赚了呢。”
李惟俭笑笑,也没在意。先前机缘巧合救了永寿郡主,次妃备下重礼也在情理之中。再者说了,李惟俭如今可谓富甲一方,寻常吃穿用度,除非是逾制的,剩下的只管用银子砸出去,什么买不到?
他挂念黛玉今日情形,便问道:“妹妹今儿可还自在?”
黛玉笑着嗔看了其一眼:“四哥莫当我是小孩子,不过是迎来送往,又有什么难的?且今日只是郡主家宴,不过邀了几个闺中密友,并不曾有外人。大家伙庆贺一番,说些顽笑,喝上几杯梅子酒,有什么不自在的?”
“妹妹自在就好。”
说话间进得东路院正房里,自有丫鬟服侍着小两口净手、更衣,须臾姬妾等又纷纷寻过来说话。叽叽喳喳好半晌,黛玉始终笑呵呵的,显是心绪极佳。直到上更时分,这才催着众人散去。
眼见李惟俭大模大样坐在那里不曾走,黛玉只当他又要使坏,便咬着下唇来道:“今儿还是红玉的日子,四哥还是快些去吧。”
李惟俭却道:“不急,今儿琏二哥宴无好宴啊。”
“啊?怎么个说法?”
当下李惟俭苦笑着将方才情形说了出来,黛玉顿时气恼不已。
“哪儿有这般道理?他自己个儿寻了个外室也就罢了,还来哄着四哥也要娶个外室!若是好人家的姑娘也就罢了,偏生与宁府不清不楚的。四哥如今圣眷正隆,外头不知多少眼红的私下里编排瞎话。若真纳了那尤三姐,只怕往后更没什么好名声了。”
李惟俭笑道:“名声之类的,清者自清。别看他们私底下骂的欢实,当着我的面儿又有几个不谄媚的?”
黛玉却兀自气恼着,蹙眉思量半晌,说道:“凤姐姐可知二哥在外头娶了个小的?”
李惟俭道:“瞒着呢,二嫂子若知道了,一准儿就炸了。”忽而想起如今凤姐儿与贾琏离心离德,李惟俭又不太确定道:“也不好说,没准儿瞧在孩子的份儿上,二嫂子这回会息事宁人?”
黛玉说道:“二嫂子如今身怀六甲,就算不闹起来,只怕也会气恼一场。罢了,这事儿不好与二嫂子明说。”顿了顿,咬着下唇又道:“可事儿不能这么就算了,刚好明儿我要往荣国府走一遭,若撞见二哥那便当面说清楚,若撞不见,总要跟老太太提上一嘴。四哥好好儿的,可不能让琏二哥给带坏了。”
李惟俭顿时哭笑不得,暗忖许是黛玉饮酒之故,这才心绪外放?当下便凑过来扯着黛玉落座软榻之上,探手将其揽在怀中道:“妹妹还信不过我?那等品性,莫说是早就污秽不堪,便是清清白白的我也瞧不上。”
黛玉抬眼瞧了李惟俭一眼,先是噗嗤一声笑了,继而说道:“倒不怕四哥动心,”她自觉与李惟俭心心相印,便是过了门也不曾被其冷落过,因是便戏谑道:“就怕四哥学着琏二哥一般当个玩物似的放在外宅。来日她再生出旁的心思来,说不得要寻上门来闹过一场呢。”
李惟俭嗔道:“我都瞧不上眼儿,哪儿来的来日?”
说起外室来,黛玉又想起司棋来,借着酒劲又道:“上回与四哥提过一嘴,那司棋的事儿……”
“依着妹妹就是了,左右不过是打发两个妥帖的婆子过去。”
黛玉应下,心下熨帖不已。靠在李惟俭怀中,二人温存片刻,眼见着李惟俭又不规矩起来,黛玉忍了半晌,终究忍不住挣脱魔爪,上气不接下气道:“四哥好歹体恤我一遭,今儿饮了酒,实在是磋磨不得。四哥快去寻红玉与琇莹吧!”
李惟俭方才被那尤三姐撩拨了一番,这会子心下全是火,巴不得赶紧去寻红玉与琇莹泻火,口中却惋惜道:“不过是寻思着与妹妹多待一会子,偏惹得妹妹厌嫌了。”
黛玉顿时小意凑过来,笑着仰脸看向李惟俭,说道:“待过几年的,到时候都依着四哥。”
李惟俭故意板着脸不应声,黛玉心下觉着有趣,到底凑过来亲香了几下,这才将李惟俭哄了出去。
待李惟俭一走,雪雁方才红着脸儿过来道:“真好,老爷果然是真心待姑娘的。瞧方才那不舍的劲儿,怕是想着见天与姑娘腻在一处呢。”
黛玉却笑道:“四哥的确真心,方才却是故意逗弄我开心呢。”
雪雁‘啊’的一声,眨眨眼满是不解。
黛玉便笑着说道:“四哥也舍不得那几个呢,倒是个喜新不厌旧的性子。”
雪雁便道:“那姑娘还哄小孩子一般哄了好半晌。”
黛玉乜斜其一眼,哼声道:“傻丫头,夫妻之间若是没了情趣,只怕就要相敬如冰了。”
这时,紫鹃领着两个小丫鬟打了水来,黛玉记挂起自己的鹦鹉来,催促雪雁去投喂。雪雁紧忙寻了鸟食去伺候,那鹦鹉得了鸟食顿时开心不已,张嘴学舌道:“紫鹃,你说老爷何时来寻咱们啊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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