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六十三章 吞生金自逝(2/3)

自此之后,那善姐渐渐的连饭也怕端来与她吃,或早一顿,或晚一顿,所拿来之物,皆是剩的。尤二姐说过两次,她反先乱叫起来。尤二姐又怕人笑她不安分,少不得忍着。隔上五日八日,见凤姐一面,那凤姐却是和容悦色,满嘴里“姐姐”不离口。又说:“倘有下人不到之处,你降不住她们,只管告诉我,我打她们。”又骂丫头媳妇说:“我深知你们,软的欺,硬的怕,背开我的眼,还怕谁。倘或二奶奶告诉我一个‘不’字,我要你们的命!”

尤二姐见她这般的好心,想道:“既有她,何必我又多事?下人不知好歹也是常情。我若告了她们,受了委屈,反叫人说我不贤良。”因此,反替她们遮掩。

转眼到得九月下,那贾琏本就是个喜新厌旧的,这会子得了夭桃,正与其如漆似胶,恨不得夜夜待在夭桃房中。偏那夭桃也是个会瞧风色的,在外头见了人只装作气弱的,见了秋桐也伏低做小的口称姐姐。

到得夜里,哄了贾琏高兴,便索要银钱。贾琏不解其意,夭桃只道家中下人生了富贵眼,不拘吃穿用度,处处都要银钱。贾琏也不疑有他,或几两,或十几两的,三不五时便赏给了夭桃。

夭桃得了银子愈发尽心,贾琏顿时将那尤二姐忘在了脑后。

眼见尤二姐日渐憔悴,凤姐儿只躲起来带孩子,暗中瞧乐子。平儿心善,到底瞧不下去,这日趁着凤姐儿往荣庆堂去,便自己个儿舍了银钱与厨房,提着食盒悄然进了东厢房里。

入得内中,平儿只见尤二姐面容憔悴,那善姐儿也不在房中伺候。平儿便纳罕道:“二姐儿,善姐儿何处去了?”

尤二姐回过神来只是摇头,道:“许是去园子里耍顽了吧。”

平儿笑道:“如此也好,快来吃饭吧,我点了几样吃食,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。”

说罢将食盒放置桌案上,铺展开来,内中几样小炒,虽不金贵,却也是荤素俱全。

尤二姐也是饿急了,当下端起碗来足足扒了半碗饭方才舒缓下来。平儿又递过红枣水道:“旁人瞧着,我也不好总往这边厢送。来日我私底下叫你往园子里耍顽,寻机自小厨房点几样吃食与你可好?”

尤二姐心下本就委屈至极,她赚入大观园想的是锦衣玉食,且母亲、三姐儿与大姐都说的好好的,有大姐护着,说不得就将那二奶奶怄死了,往后自己便是正儿八经的二奶奶。

又哪里想到,进得大观园里,这日子过得人不人、鬼不鬼?

当下鼻头一酸,红了眼圈儿,眼泪唰的一下掉将下来。

凤姐儿算计尤二姐时并未瞒着平儿,可平儿却不好卖了凤姐儿去,因是只上前劝说道:“二姐儿快别哭了,都是势利眼的下人不好,你先消消气,快吃饭吧,身子骨要紧。瞧瞧,二姐儿近来愈发消瘦,气色也不好。如今你也是双身子的人,便是再委屈也不好委屈了腹中的孩儿。”

尤二姐心下憋闷不住,便将善姐儿怠慢,周遭丫鬟、婆子冷嘲热讽,有银钱便使唤得动,没银钱便使唤不动,还有秋桐每日堵门骂街之事一并说了出来。

临了方才道:“求平姑娘与奶奶说说,好歹让我有个缓儿。”

平儿心下透亮,这会子却不敢作保。只道:“我们奶奶如今只一门心思奶孩子,余事是不管的。”

尤二姐叹息一声,便不再说其他,只顾着闷头吃喝。

偏此时秋桐又如往日般盯梢,在院内行走,目光不禁往东厢房里瞥。待瞥见平儿与桌案上的食盒,顿时气得怒不可遏。少一时,凤姐儿自荣庆堂回返,秋桐赶忙拦了凤姐儿,遥遥往东厢里一指着:“奶奶的名声,生是平儿弄坏了的。这样好菜好饭,浪着不吃,却往园里去偷吃。”

凤姐儿却心下气恼,面上却笑道:“你年轻不知事。她现是二房奶奶,你爷心坎儿上的人,我还让她三分,你去硬碰她,岂不是自寻其死?”

那秋桐是个没城府的,闻言愈发气恼,只叫道:“奶奶是软弱人,那等贤惠,我却做不来。奶奶把素日的威风,怎都没了?奶奶宽洪大量,我却眼里揉不下沙子去。让我和她这淫妇做一回,她才知道!”

凤姐儿也不理秋桐,一径回了房里。少一时,平儿忐忑不安回返房里,凤姐儿顿时冷笑道:“人家养猫拿耗子,我的猫反倒咬鸡。”

平儿不敢说话,规规矩矩挨了训,心下思忖着往后也不敢明目张胆往东厢里送吃食了。

凤姐儿也知平儿良善,是个怜贫惜弱的性子,当下也不过多计较,只道:“偏你要做好人,可知她进园子里可没存着什么好心思!”顿了顿,又道:“罢了,你要做好人就去做,往后总有你吃亏的时候。方才老太太说静极思动,要过来瞧瞧二姐儿,你去安抚安抚她,免得露了行迹。”

这‘二姐儿’说的是凤姐儿新生的孩儿,平儿应下,又折返出来去东厢里劝慰了一番。

尤二姐被那秋桐气得在房里哭泣,连饭也不吃,偏想想过往,那秋桐又不曾说错。念及起来,自是追悔莫及。因是平儿劝慰了一番,也不见有用。

到得下晌,贾母来瞧孩儿时见她眼睛红红的肿了,问她,又不敢说。

秋桐正是抓乖卖俏之时,她便悄悄的告诉贾母、邢夫人等说:“她专会作死,好好的成天家号丧,背地里咒二奶奶和我早死了,她好和二爷一心一计的过。”

贾母本就不喜尤二姐,听了便蹙眉说:“人太生娇俏了,可知心就嫉妒。凤丫头倒好意待她,她倒这样争风吃醋。可见是个贱骨头!”因此,渐次便不大喜欢。

众人见贾母不喜,不免又往下踏践起来,弄得这尤二姐要死不能,要生不得。还是亏了平儿,时常背着凤姐,看她这般,与她排解排解。

那尤二姐原是个花为肠肚,雪作肌肤的人,如何经得这般折磨,不过受了一个月的暗气,便恹恹得了一病,四肢懒动,茶饭不进,渐次黄瘦下去。

等贾琏来看时,因无人在侧,便泣说:“我这病不能好了。我来了半年,腹中也有身孕,但不能预知男女。倘天见怜,生了下来还可,若不然,我这命就不保,何况于他。”

贾琏忙说:“你只放心,我请明人来医治于你。”

说罢转头即刻请医生。

贾琏原本点名去请王太医,谁知这几日王太医家中有事,小厮们走去,便请了个姓胡的太医进来诊脉。略略看了,便说是经水不调,全要大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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