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 说亲(2/2)
姜母一下子没声了,面上露出些尴尬来。
姜丽云低下头继续洗碗,只当没看见。
她父母生了一子三女,四个孩子里,要说受委屈最多的,绝对是她。
她哥是老大,还是男孩,在家自然最受宠,她奶奶还在世的时候,但凡手里有点好东西,就会偷偷给她哥。
她哥的日子,过得并不差。
她姐虽然是女孩子,但到底是家里的第一个女孩儿,待遇也不差,尤其是她姐喜欢跟她哥做比较,比不上她哥就闹……
会哭的孩子有糖吃,她姐也没受什么委屈。
就说小雨出生后……当时家里事情那么多,她姐却还能安安稳稳在镇上读初中。
到了她这里……她从小捡她姐的旧衣服穿不说,家里的家务,地里的农活,她也做得最多。
小小年纪就拎着篮子去割草这都不算什么,田地包干到户之后,她哥在公社上班,晚上都不回来,她姐一开始在读书,读完初中又去了镇上上班不肯下地……
地里的农活,都是她跟她爸两个人一起干的。
她进了沙发厂之后,白天上班,晚上还要去地里忙活,都没什么空闲。
她不干不行。
到了割稻的日子,别人家的稻子都被割完了,就她家的稻子还在地里……她不去割的话,难道要任由稻子烂在地里?
她爹是个瘸子,她娘是个病秧子,她做不到撒手不管。
干农活真的很累,她很早就发誓,等有了钱,她一定不再干农活。
她去世前几年住在一个别墅区里,左邻右舍的那些老头老太都喜欢在院子里种菜,只有她一点兴趣都没有。
她在家没少干活,但眼巴巴收拾出一堆蔬菜让她姐带走这样的事情,她上辈子不会干,这辈子更不会干。
姜丽云把碗洗好,又洗了锅,然后开始收拾厨房。
她现在的身体真的太健康了!
重生的喜悦充斥在她心头,让她的身体里憋了一股劲。
她迫切地想要干点什么。
也就是在收拾过程中,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。
这个时候的她又要上班又要干农活,自然顾不上家里,她家挺乱的,洗好碗,姜丽云又拿了扫帚扫地。
她正忙活着,她姐姜丽萍回来了。
姜丽云今年二十岁,而她姐姜丽萍比她大两岁,今年二十二岁。
虽然她们的父母身体不好,但长相不算差,因此他们四兄妹,模样都不错。
二十二岁的姜丽萍眼睛很大,皮肤白皙,她烫了卷发,涂了口红,画了又细又弯的眉毛,一张脸显得非常精致。
她的穿着也跟农村人截然不同,收腰的深蓝色的确良衬衫和烫得笔挺的黑色裤子,还有中跟的小皮鞋……就这一身,不说乡下了,在镇上都是非常时髦的。
精心打扮过的姜丽萍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骄傲劲儿,看着家里的破房子的时候,眼里还带着嫌弃。
姜丽云心情有点复杂。
年少时,她对她姐是有怨言的,因为觉得自己在家忙里忙外吃了亏。
但进了沙发厂,开始自己挣钱之后,这份怨念就淡了。
她很早就认识到,日子是要自己过的,怪怨她姐并不能让她得到一丝一毫的好处,只会浪费她的时间。
如今重生归来,再看到光鲜亮丽的姐姐,她更是只剩下唏嘘。
要知道上辈子到了后来,她姐满心颓然,浑浑噩噩地过着,不过是熬日子而已。
此刻的姜丽萍,却是充满朝气的:“丽云,你都二十岁了,怎么也不打扮一下?沙发厂那么多女工,你绝对是最土气的。”
“我没钱。”姜丽云道。她在厂里确实算土气的,其他女工不一定像她姐一样洋气,但至少有几件新衣服轮换着穿,不像她,仅有的几件衣服,大多是她姐不要了给她的。
“你月月拿工资,哪里没钱了?”姜丽萍道。
姜丽云没说话。
她确实月月拿工资,但沙发厂的工资并不高。
不管是沙发厂还是公社的砖瓦厂,早年都是不发工资的,当时去厂里干活的人都是本地农民,拿的是工分。
当然也不是一分钱都拿不到,厂里会给少许补贴。
他哥1978年进公社办的砖瓦厂干活,拿的就是工分,此外,每天还有两毛钱的吃饭补助,要是加班或者干一些危险的工作,另外会再给点补助,一个月下来,顶天了拿十块钱。
一直到1981年1月,砖瓦厂改革,工人才不再拿工分改为拿工资,她哥当时是一级工,每天一块一的工钱,一个月差不多三十三元,加点杂七杂八的补助,到手大概四十元。
之后,因为国家大力搞基建砖瓦厂效益好,他哥的工资还年年涨,这时候,每个月已经能拿一百出头。
谢祖根是砖瓦厂运输队的,虽然他从来不跟着船去外面,但他能多拿一份补贴,那补贴大概是工资的三分之二。
1987年的时候,谢祖根每月的收入,将近两百。
但沙发厂不一样。
沙发厂的工作比砖瓦厂要轻松很多,效益又不好,她这会儿每个月的工资,也就四五十。
四五十能干啥?这年头很多东西都供不应求,物价并不便宜,一斤猪肉都要一块钱。
姜丽萍小声开口:“你就是笨,把钱全花在了别人身上!不过等你结婚,嫁个好人家,工资就能全留着自己花了。”
正说着,瞧见姜母过来了,姜丽萍提高音量:“丽云,我这次过来,是要给你说一门好亲事!我公爹不是在化肥厂上班吗?他厂里有个叫周大飞的年轻人,老婆得黄疸肝炎去世了,他想再找一个……”
姜丽云知道黄疸肝炎,八十年代,这病曾经在他们这里肆虐,他们村就有好几个人得了,还有人因病去世。
她姐给她说亲这件事,她也有印象。
她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