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9 第六十九章(3/4)

“医师说公子失血过多,且得昏迷几天,娘子有心,公子会高兴的,只是切不可勉强。若娘子不适,务必告知婢子。”

尹萝将帕子放回盆中,抬首,对她略显疲惫地温和笑了:“好,多谢你。”

尹萝坐在床前看着面色惨白的裴怀慎。

对自己都能这么狠,此人真是可怕。

能从市井间门脱胎换骨,就该知晓他的狠心决断。

明珠照耀出光即便再柔和莹润,也是冷色调,将裴怀慎这张失血过多的脸衬得更惨无人色。

“烛火晃人眼。”

这点讲究尹萝是知道的,尹家都不大点灯,除非是挂在外面图彩头,“可有不必烛火却似烛火的光?”

婢女简单应下。

然后拿来了幻纱绸,在每颗明珠外都结结实实地绕了一圈。

尹萝:“……”

你,我……算了。

谢惊尘拿幻纱绸写字,裴家拿幻纱绸缠明珠,你们能成为朋友不是没有道理的。

暖光之下,裴怀慎瞧着就好多了。

尹萝无事可做,便盯着他发呆,久而久之昏昏欲睡。旁边有一张小榻,尹萝撑不住便去睡了。

……

“怎么让她在这里睡?”

“娘子情深意重,守着您不肯离去。”

“医师给她瞧过了么?”

“瞧过了,娘子并无大碍。”

沉默一阵。

最开始的那道声音又道:“跟在她身边的人都换一拨。”

“是。”

往后是愈发低的细碎絮语,穿插着些许熟悉的词汇,尹萝便是在这等氛围下过渡到苏醒。

对话声立即停止。

尹萝睁开眼,正对上裴怀慎晦暗莫名的视线。

屋内只余他一人。

“……你醒了?”

尹萝揉着眼睛坐起来,“我去请医师。”

裴怀慎喊住她:“不用。”

他又道:“过来。”

尹萝在床边的凳子上原样坐下。

裴怀慎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。

擦眼不用帕子,下意识说自己去请医师……在外流落十数年,世家嫌她不够大家闺秀,难道是她自己愿意走失的么?

深夜在此,哪里是情深意重,担忧外面不安全才是真的。

她要是不这样警惕,流落的日子,早该被人生吞活剥了。那滋味裴怀慎再体会不过。

所以才不忍,看她无端陷入身败名裂的死局。全盘计划被打乱,等候着暗中窥伺者的下一步,对谢惊尘的担忧,对她不可避免同时存在的警惕与审慎,想看看她究竟有何值得人这般对付……

太多了。

思绪纷杂、关注太重,如今一看见她,便几乎只能看见她。

裴怀慎自觉陷入了自我思虑过重的陷阱,近来少见她,脑海中重现她挡在身前的景象,挥之不去。

“你在这里守着无用。”

裴怀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左颊处有一道划痕,颈窝处还有一道,一片雪白间门尤为刺眼,似白玉细瓷上崩出的裂纹,泛着微红,“回去睡,没事了。”

医师说,她身上有七道划痕。

尹萝迟疑着,面露忧色:

“你真的没事么?”

“有一种把戏,不必什么珍稀奇宝,能让人的血看起来仿佛流不尽。”

裴怀慎看似另起话头,“你幼时是否不够机灵,没发现这么好的法门?”

尹萝看着他的脸色,觉得这事全然不如他说的如此轻松:“你这会儿都只能躺着了。”

“唔,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。”

裴怀慎忽然说了一句与世家公子气质完全不符的谚语,他醒来后的这短暂时间门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,口吻轻快而低微,“出手这般狠辣,沉不住气,注定要输得更快。”

尹萝调整了下姿势,用左手抵着支撑力:“裴玉成?”

“想你不算太傻,果然猜到了。”

尹萝道:“没有更稳妥的办法?”

“演戏累了,正好休息几天。”

裴怀慎望着床顶,百无聊赖地一心二用数着纹路,难得想同人多说些话,“他千方百计地使绊子,我要是出面解决多没意思。既然我占着真少爷的名头,就得物尽其用地吓吓他,好让他知道,我只要是我,他便永远赢不过。”

这话乍听不算什么,最末那句越想便越可怕。

“你那番话说得倒是很有气势,不过……不帮人挡是最好的。倘若非要挡,别用胸背,心脉所在最难挽回。”

裴怀慎停顿两息。

尹萝以为他要问那些淬了毒的针和她自己做的小机关,这点她权衡的时候都考虑进去了,并不怯问。

说不定能靠着暴露此事再刷点信任值。

裴怀慎却道:

“怎么不跑?”

这氛围无端地好,某个瞬间门重叠如友人的秉烛夜话。

尹萝慢吞吞地道:“我想过可能是假的,又怕是真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裴怀慎侧首再度看向她,“是我没有同你身边的婢女护卫交代清楚,明日你就能见到新的一拨人了。”

“他们既不清楚内情,何必换了?”

尹萝并不赞同。

裴怀慎的表现相当漠然:“做不好该做的事,就当让位。何况我仅仅是换了人,若留下他们,这次风平浪静,下次就会对你更懈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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