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8 奶盐(3/4)
身形修长硬挺,逆在光里。
他右手垂在身侧,勾握着一把枪,立于光影中,只是轮廓阴影都散发着让人胆寒的狠戾气息。
苏稚杳睫毛忽眨,一滴逞强忍住的眼泪终于失控地掉落下来。
他真的来了…
贺司屿慢慢走进厂房里,披在身上的光隐去,身影越来越近,面容越来越清晰。
画面恍惚与几年前重合。
在初见他的那个圣诞夜,他就是这样出现,那时他是她眼里的恶魔,现在,他是她的救世主。
伊万的手下每个人颈侧都有罗西家族的黑翅纹身,他们持刀枪对峙,团团围住贺司屿,似乎是方才那场搏斗被他的气势震慑怕了,都不敢妄动,也不敢靠近。
贺司屿一步步走到厂房中央,眼里只有远处被锁在玻璃缸里,狼狈望着他落泪的女孩子。
他浑身气场危险得骇人。
被他冷眼一凝,伊万不知怎的心悸了下,不自觉松了手,苏稚杳一失力跌坐在地。
下一秒,伊万后知后觉到自己的怂,面子挂不住,他翻出玻璃缸,拧拧脖颈:“欢迎光临,贺先生。”
他迈上钢架台,搭着胳膊伏在铁栏边,自上而下,吊儿郎当地笑看这一场景:“我很乐意接待你,不过还是要奉劝你,最好别再靠近,否则我不确定这一罐硫酸,会不会伤到你的女人。”
贺司屿眼底聚起一抹刃般的冷意。
他停留在原地没有动,视线淡淡扫过林汉生和罗祈,再回到伊万,声线低沉,自薄唇间吐出:“放了她,有什么冲我来。”
伊万猖狂地笑起来:“贺先生,我很欣赏你,你们中国有个说法,叫血债血偿,我喜欢这个词。”
他从袖臂口袋里抽出一把军刀,朝贺司屿抛下去:“跪下给我磕头赔罪,再自断一根小拇指,我就放她走,如何?”
苏稚杳面色煞白,惊得都忘了呼吸。
伊万转瞬想起,指住他,笑意狡猾地补充:“把枪放下。”
贺司屿面不改色目视他片刻,垂下眸,倏地扯唇笑了。
他这反应,伊万莫名头皮发麻。
贺司屿那把枪在指间转过一圈握住,扬手一扔,手.枪在地面滑出几米远。
罗祈眸光一动,抢先一步过去,迅速捡起他丢下的枪,别进后腰的空枪套里,看似是不给他再拿到枪的机会。
捡枪的瞬间,罗祈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,和他对视一眼。
贺司屿漆黑的眸子微深,不做声色,双手慢慢举过头顶,掌心开着,示意手里是空的。
硫酸罐的开关旁,守着两名手下,伊万不耐烦地威胁催促。
贺司屿薄唇淡抿,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,西装裤下一条腿往后退半步,慢慢屈膝。
“贺司屿”
电光火石,女孩子急迫的一声呐喊。
他停顿,凝望过去。
苏稚杳泪水涌出来,顺着下巴都流进了狐狸毛领里,倔强地忍着哭腔,用尽全力朝他大喊:“不要跪,我不许你跪!”
四目深深对望顷刻,他却是笑了。
笑意简单,没有之前的寒意,也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意味,只是想要告诉她,没事。
苏稚杳眼睛酸得更厉害,拼命摇头呢喃着不要。
她知道,如果不是为她,他绝不可能放下这么多年的骄傲,对任何人折腰,哪怕是死。
可偏偏就是为了她。
“别再给我展示你们的情意绵绵了。”伊万心生燥意,踹得钢架一阵嗡鸣:“我再给你最后十秒。”
林汉生咬着烟看戏,佯装无奈地摊了下手,笑得含糊:“贺老板,我很想继续和你做生意,但这里是罗西家族的地盘,我也无能为力。”
这边,伊万已经开始倒计时。
贺司屿凉凉勾唇,就算是要下跪的姿势,他身上都笼罩着熄不灭的高傲和矜骄。
就在伊万数到最后一秒,贺司屿即将跪到底的那一瞬,骤不及防两声枪响。
守在开关旁的两名手下突然倒地,一枪毙命。
趁众人惊愕,一时没回过神,开枪的罗祈飞速掏出后腰的另一把枪和弹匣,准准甩向他。
“老大”
贺司屿黑眸一眯,眼疾手快接住枪和弹夹,他的反应常人一向无法企及,枪口目标明确,一秒对准周围持枪的几人,黑皮手套下的食指扣动扳机,连续几声嘣响,不偏不倚,枪枪致命。
等那一方人回味到罗祈的叛变,他们已失去主动权,被迫身陷打斗,仓皇持握起刀抢,交战一触即发。
尽管如此,寡不敌众。
主要势力都在与贺司屿纠缠,他本就离得远,过去更艰难,只能借集装箱躲避子弹,先清扫前方障碍。
场面一度混乱。
林汉生越狱死里逃生,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命,他绝不会想要死在这里,见状他神情重新正肃起来,不假思索退离到安全的地带。
伊万脸色十分难看,恶狠狠诅骂了几句难听的话,见他们连区区两人都半天对付不过,伊万似乎是被惹怒了,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手下,三两步迈到开关前。
他扬起手,凶煞地威吓,如同一头发疯的野兽,报复心侵占理智,一掌拍下开关。
近处的罗祈来不及换弹,想也不想地扑过去,缠打之下被一刀捅进心脏,拼着最后一口气,和伊万一同从高高的钢架上摔落下,被压的伊万后脑着地,当即昏厥。
但还是晚了一秒。
开关已经按下,在一声重型化学设备的启动声中,硫酸罐开始运作。
苏稚杳惊叫一声,紧紧闭住含泪的眼睛,抱头蹲在玻璃缸角落,缩在那里小小小的一团。
一注硫酸泼下。
玻璃缸一面及时被砸碎,在破碎的迸裂脆响中,周宗彦闪身冲进去,以身护住苏稚杳。
浓硫酸全都淋在了他背部,腐蚀性极快,周宗彦皱紧眉头,咬住牙,朝铁链的锁口开了两枪,立刻带她出了玻璃缸。
周宗彦一只手挡她在自己身后,一只手抬枪射击,拉着她突出重围。
这个过程太快,太突然。
苏稚杳被他带到一列集装箱后的视野盲区,才醒过神,诧异他的出现:“宗彦哥”
周宗彦几秒换弹:“躲这里。”
话落他端着枪,探身确认安全后便闪身出去支援。
枪声萦绕耳畔。
苏稚杳留在原地,心有余悸地喘着,胸腔起伏剧烈,既担心他们,又怕出去给他们添乱。
她攥着手指提心吊胆,从这个角度,恰见林汉生鬼祟地摸向炸药推的方向。
恍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,苏稚杳呼吸一滞,不知何处而来的勇敢,不加思索冲出集装箱。
贺司屿和周宗彦两个人,都有以一敌百的本事,林汉生见势不妙,左右都活不了,便起了同归于尽的心思,定时装置有延迟,他从后门跑还有逃生的机会。
谁知差几步就能点到导火线,后腿突然被人用力一拖,他蓦地扑倒在地。
林汉生吃痛回头,就见苏稚杳死死拽住他不放,他果断抽出匕首,砍向她的手。
贺司屿视线越过近在眼前敌人的肩,望见那一幕,他浓眉倏凛,对准那人的枪口一瞬偏移。
两发子弹出膛。
一发从贺司屿的枪出,贯穿了林汉生的头颅。
另一发来自面前那人。
贺司屿一声闷哼,转瞬再次扣动扳机,给了对面那人迟到两秒一枪。
林汉生直接死在眼前,苏稚杳惊慌地松开手,想站起来,却发现刚刚阻止他太着急,脚崴了。
战场分为两拨,主要一拨围着贺司屿,另一拨分出去对付周宗彦,所幸敌方兵力不算很多,此刻一番厮杀下来,已所剩无几。
一枪击中,最后一人倒地。
嘶吼声停了,枪声停了,工厂里忽然寂静下来,能清晰听见两人搏斗后的激烈喘息。
周宗彦身形不易察觉地一晃,强自稳住,微踉着快步到苏稚杳身边,揽肩扶她起来。
三人在门口会合。
“山顶气候太恶劣,车子和飞机都开不上来,必须走到北坡山麓,那里有警队接应。”
周宗彦接到消息就立刻行动,出动警用直升机,从港区到瑞士,直飞十个多小时赶到,警队徒步上山途中遇到伏击,他一人潜到山顶。
“先走。”贺司屿气息沉重地回应,看向脏兮兮的苏稚杳,摸了下她凌乱的头发安抚。
三人正要向外走。
周宗彦眉心动了下,职业敏锐度使他察觉到动静,反应短瞬,他猛地回首。
不知何时醒过来的伊万,正举着枪,枪口黑魃魃的黑洞,对准了他们的方向。
周宗彦眼瞳收缩,肃然呵声:“趴下!”
他一把将苏稚杳搂到身下,匍匐在地,眨眼之间,连续射出的几发子弹,全击中了他背。
贺司屿面上顿时覆起戾气,迎面开出枪里最后两发子弹。
一枪打在伊万的腕部,伊万痛叫一声,手劲忽松,手枪掉落,另一枪打在膝盖,他蓦地扑跪下去。
“宗彦哥,宗彦哥”苏稚杳颤声呼喊,用力抱住周宗彦。
血从他身下流出来,他张开唇,想要说话,却都发不出完整的音,喘着气,喉咙里一下涌出大量鲜血。
“宗彦!”
贺司屿蹲下身,才发现,他警服下的防弹衣早已被硫酸腐蚀,每一枪子弹都击穿了肺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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