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徐行徐踏法(2/3)

此人名为齐大柱,乃是淳安本地桑农,心思单纯,勇猛精进,拜师以来苦修不缀,几无一日懈怠。

徐行对齐大柱的资质、品性都颇为满意,已打算将再过些时日,便将他纳入掀潮馆门墙,做个有资格给历代祖师敬香的真传。

回到武馆后,徐行先支起炉子,将买回来的药材和一只山鸡给处理了,放进粗陶瓦罐里煮上。

虽然心里念着事儿,但徐行也不会因此打乱自己的生活节奏。

处理好食材,他又架起个大铁锅,倒进去一盆混着铁钉子的木屑木炭,再升起一蓬明晃晃的焰火,点燃满锅炭火。

徐行从旁边拿起一根竹棍,在火中轻轻搅合。

等铁钉粗糙的尖头都给烧得微微发红,他才放下竹棍,抄起簸箕,手腕轻轻一抖,朝锅里洒进去一把豆荚。

这些豆荚都晒足了天数,稍一碰火,干瘪的表皮便化为灰烬,暴露出内里的豆子。

豆子接触火焰,发出滋油般的轻微声响,等这一点油声后,整个豆子就会被燎得焦黑发苦,难以入口。

就在这刹那,徐行空着的左手动了一动。

满锅火焰如遭逆风吹卷,摇晃不已,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响。

一息之后,徐行吐口气,张开手掌,露出一把泛着油光的豆子。

豆子黄澄澄,粒粒饱满,没有一丝焦痕,而锅中的泛红铁钉,位置分毫不变。

他竟是在这点时间里,避开了所有铁钉,把数十粒将爆未爆的豆子给尽数捻起,且力道把握得恰到好处,没有把任何一颗豆子捏得破裂。

这种神乎其技的表现,足以令寻常拳师瞠目结舌。

徐行吹了吹豆子冒出的白气,一粒一粒地往嘴里抛,边吃边嘬气。

如他这种拳师,手脚肌肤已淬炼得极为坚韧,哪怕直接放进沸水里,也会浑然无事,可嘴巴嚼着也会觉得有些烫。

不过,正是烫的吃着才香。

徐行慢慢嚼着豆子,听着豆子破裂时,唇齿间传来的清脆声响,享受地眯起眼。

吃完这一批,徐行又抄起簸箕,如法炮制。整个过程中,他的目光都极为专注,肌肤也渐渐泛红。

以徐行的功力,想不间断地“火中拈豆”,也绝不轻松,须得全神贯注,容不得半点分心。

也正因如此,他才会用这种方式,来锻炼自己的武学。

——若没有挑战,怎称得上修行?

这会儿功夫,罐子里的药汤也煮好了,一股浓郁中药味挟着大片大片的肉香,扑面钻到徐行的鼻孔里,令他精神一振。

这里面煮着的山参、当归,都有几十年的年份,药力非凡,练武讲究养炼合一,要强身健体,自然离不开滋补。

徐行也不怕烫,伸手从火炉上直接拎起瓦罐,一仰脖子,将瓦罐里的药材与鸡肉,都囫囵吞进肚里,吃了个干干净净。

他只觉腹中一团热气四处翻滚,暖洋洋一片,训练后的疲惫已是不翼而飞。

徐行走回内屋,打了盆清水洗漱,为下午的授课做准备。

铜盆照出一张剑眉星目的脸庞。

这张面容俊逸得近乎秀丽,却生得一对浓眉,眉尾微翘如刀,眸子透亮晶莹,显得极有魄力,就像是在南人的文秀风骨中,还挟着一股北人的豪雄英气。

正因这极其出众的相貌,徐行本人在淳安县的名声,还要远远胜过掀潮馆这间破落武馆。

几乎所有见过他的年轻姑娘都会可惜,这么个丰神俊朗的小郎君,怎么就想不开,要去做抡拳头、练把式的拳师?

徐行只是一笑置之。

因为,对他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来说,这个世界上,再没有比练武更值得投注心血的事。

徐行这一世,投身于绍兴的官宦家族,祖父做过正五品的同知,但等到他出生时,家道已然中落。

徐行父母早亡,四岁那年,唯一的嫡亲叔父便将他带到了淳安,交给了与徐家关系匪浅的掀潮馆老馆主刘锅。

从这位老馆主口中,徐行才了解到此世与前世古代的不同之处。

他所在的这个大明王朝,虽然大致走势与前世所知的“历史”相似,却有着极为昌盛的武道。

这种武道不讲气海、经脉、真气之类的概念,而是旨在开发人体潜能,磨炼精神意志,以求突破肉身极限。

拳术有成者,虽不能飞天入地,搬山跨海,也有倒曳九牛之力,托梁换柱之能,千枪万刃中,匹马纵横,轻取敌将首级,只在翻掌之间。

徐行第一次见刘锅,这位老人便演示了一手,单掌劈断碗口粗树干的功夫。

虽然老人动作轻描淡写,表情云淡风轻,可那种非人力量带来的震撼感,却令徐行记忆尤深,至今难以忘怀。

如果说死亡是所有人的归宿,那两世为人的徐行,就像是一个在回家后,又侥幸逃出来的贪玩孩子。

正因如此,徐行对自己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格外珍惜。

这种珍惜不是说他怕死,都已死过一次,还有什么好怕的,指不定死了又会重生呢。

而是表现在,徐行对自己感兴趣的事,绝对不吝投入心血和精力。

徐行的想法很简单,既然前世都不曾活得畅快,好不容易重回一世,总不能再重蹈覆辙吧?

经历过现代世界那堪称爆炸性的娱乐信息洪流,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享受,对徐行来说,都是索然无味、乏善可陈。

在徐行看来,这种前世不曾见过,练到高深处便足称“非人”、“超凡”的拳术,才是足够新奇,也足够趣味的东西。

他当年就是个狂热的武侠迷,《龙蛇○义》、《拳镇○河》之类的国术流小说也没少看,现在有机会接触这种“真实国术”,自然不愿错过。

所以徐行当即磕头拜师,成了刘锅的开山大弟子。

练武这东西,最开始入门时,除却苦练之外别无他法。

古往今来,任何一个足称“高手”的拳师,都必须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汗水与伤痛。

但,这些痛苦煎熬对徐行来说,反而是一种别样的享受。

因为苦练而脱力之后,徐行往往能更清晰地意识到,自己无力的手臂正在逐渐变得坚实,脆弱的筋骨越来越坚固,松软的皮肉越来越坚韧。修行日深后,就连他的精神也因长久锻炼而变得昂扬向上。

这种一点点成长,全方位变强的感觉,实在是令徐行无比沉醉。

就这样,这位来自遥远蓝星的穿越者,在苦练与修行中,度过了足足十八个寒暑。

如此漫长的岁月,早将他的人生与武道融为一体,不知不觉间,拳术对徐行来说,已是生命中密不可分的重要之物。

清洗完面容后,徐行换上一袭青衫长褂,脚踩黑布鞋,束发却不别簪,气质也为之一变,宛如潇洒不羁的疏狂文士。

不认识他的人很难相信,这个风姿卓然,满身月朗气清之感的俊秀青年,竟然是练拳把式的乡下武人。

这也是掀潮馆的规矩,为师长者,在练武时无所谓衣着,但传道授业解惑时,必须要端容貌、正衣冠,才能为弟子们以身作则。

徐行穿戴时,远方忽然传来一阵沉闷声响,就像是阴云中的隐约雷鸣。

他走出内屋,推门望去,却见衔尾五骑奔驰而来,在武馆前停下,五名皂衣差役翻身下马。

领头那汉子黄脸髭须,身材矮壮,眼神凌厉,眉宇带煞,双手指节粗大,遍布老茧。

徐行一看便知,这是个把拳术练上了身的公门好手。

他没想到,官府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,瞧这架势,来者不善啊。

见徐行出来,黄脸汉子眼中精光一闪,皮笑肉不笑地拱手道:

“你就是掀潮馆馆主,徐行徐踏法?幸会幸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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