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(2/2)

“骁骑大将军宇文虎,”马鑫的声音带着微微的不稳:“宇文将军刚好在朝,听闻太子中毒,当即亲自带御医向慈恩寺飞马而来……大内禁卫拦不住,眼下已经到寺庙前了。”

谢云神情微微一凝。

就在这个时候,门外突然传来马蹄耸动、侍卫喧哗,紧接着声响急速迫近;将至佛堂门前时,一道利箭蓦然穿越人群飞掠而来,贴着谢云的耳际擦了过去!

嗖——

身后不远处的单超回头、抬手,啪!一声亮响,死死握住了火烫的黄金箭身!

谢云耳畔的鬓发被风扬起,继而缓缓落下。

一个约莫三十多岁身着细铠的中年男子,相貌平平、身材魁梧,手里挟着胡子花白的御医院判,从高高的门槛外一步踏了进来——

“所有人原地站住,不准动。”

他语调也是平平的,但浑厚中气传遍整座佛堂,恍若炸在众人的耳畔一般:“——圣上口谕在此,一切人等回宫另行定罪。御医携灵芝带到,即刻医治太子,不可有误,钦此!”

很多人腿一软就扑通跪下了,佛堂内狼藉一片,只有谢云仍旧抱臂靠在桌沿。

骁骑将军宇文虎如电般的视线向周围一扫,两人目光撞上,谢云微微眯起眼睛。

“谢统领,”宇文虎冷冷道。

白衣银面的大内禁卫统领蓦然勾起了唇角。

他上一刻还冷如冰霜的面孔似乎突然换了个人,淡红色薄唇的弧度堪称艳若桃李——然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,那虚伪笑容之下的,其实是冰冷到了极致的反感。

宇文虎还以为他会象征性打个招呼,然而谢云就这么笑着转过了身,竟然连个声都没出。

宇文虎浓眉不自觉地皱了一下,但也没说什么,视线就向首座上的太子望去。

这么一望他才注意到守在太子身侧徒手握住了他黄金箭的单超,目光瞬间有点难以置信:驰骋沙场多年,能徒手接住他利箭的高手真没见几个,眼前这出家人的年纪竟然还如此之轻!

紧接着他脸上浮出一丝欣赏,主动上前拱了拱手:“在下骁骑大将军宇文,敢问这位大师尊名法号是……”

宇文虎行军打仗久了,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身正气,和总带着点邪性的谢统领简直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。再加之刚才飞马带到御医和灵芝救治太子,单超不由格外高看他一眼,便也一拱手沉声道:“不敢,将军过誉了。小子是慈恩寺僧人信超,方才因为殿下中毒之事……”

“太子喝了慈恩寺进献的酸果汤毒发,这和尚就是呈汤的人。”谢云凉凉道,“——马鑫,这儿没我们的事了。你即刻着人封锁慈恩寺,我要带信超等僧人进宫禀报皇后,走吧。”

宇文虎骤然回头:“谢统领,我有圣上口谕接管此处,你……”

“我有皇家禁卫令牌,可随时进宫面圣,京师之内便宜行事。”

谢云肯定是拿这个皇家挡箭牌横行霸道久了,宇文虎当即就是一堵。

“走吧,信超和尚。”谢云没再搭理宇文虎,冷冰冰的目光转向单超,刚才那秀美艳丽勾人心魄的笑容倒是一丝都没有了:“怎么,还等着我亲自动手请你吗?”

一盏茶工夫后,谢云在手下簇拥中大步走出了被重兵层层包围的慈恩寺,门口一辆朱红色装饰华丽的马车早已等在了宽阔的中正大街上。

单超被两个禁卫按着,面无表情跟在他身后。仔细看的话,可以发现这个英俊僧人的面孔冷冷扳着,牙关之紧甚至连面部轮廓都突出了极其硬挺的线条。

谢云似乎要赶什么急事般,对所一路上所有官兵的致礼都没理会,径直匆匆走到了马车前。

“统领,这和尚怎么办?”马鑫快步赶上前低声问:“是带去内宫秘监待审,还是送回府上羁押,或者我们干脆就……”

谢云停住了脚步。

他冷峻的面容看似没有任何变化,仿佛在思索什么,又仿佛头脑放空,什么都没有想。

不知为何这一幕让马鑫有些心惊,连单超都瞥了过来。目光中只见谢云胸膛微微起伏,继而猛地一抬手——

从这个角度他正冲着单超,仓促间单超也没闪躲,下意识反手扶住了他冰凉纤细的手腕。

紧接着,谢云痛苦地忍了下却没忍住,一口猩红带黑的毒血终于猝然咳了出来!

单超愕然僵住,马鑫失声道:“统领——”

谢云整个人无声无息软倒下去,单超兜手一扶,只觉满手湿冷,才意识到谢云整个后背,都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了!

第4章白绡衣

三日后,谢府。

单超从打坐中睁开眼睛,望向雪白的牢房墙壁。

自从三天前谢云在慈恩寺门口昏迷过去后,他就被大内禁卫点了全身上下八处重穴,强行“请”到谢府拘禁至今,内外音讯完全隔断,每天唯一能见到的就是来送饭的小丫头。

除此之外既没人来探他,也没人来审他,似乎所有人都突然之间把他遗忘了,谢云更是连面都没露。

单超一度猜测谢云中毒后性命垂危,所以现在才会出现这暴风雨之前短暂的平静局面;但他向送饭小丫头打听的时候,却发现那丫头一问三不知,原是个哑巴。

唯一能观察到的就是——谢府豪奢,确实罕见。

且不说他被半押半“请”进府时一路上看到的垂花拱门穿山游廊,就说这座关押他的地下暗室,都是宽敞整洁、被褥干净,甚至石地上还铺着厚厚的红色毛毯。除了原本应是大门的位置被一道木栅栏紧紧锁住了之外,这间牢房甚至比他在慈恩寺住的僧房都好些。

至于饮食也没人刻意虐待,顿顿皆有三菜一汤,只是没有避讳荤腥罢了。单超虽然现在是僧人,本能却不抵触吃肉,且为积攒体力挣脱穴道而计,这三天来一直不言不语,给什么吃什么。

他第一天被关进来的时候还有人不时来门口监视,但单超似乎身处任何环境都非常冷静。这个黑衣僧人每天除了饮食、睡觉便是打坐,在外人看来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,甚至一连几个时辰都不会移动丝毫。

看守也知道他周身八处重穴被封,根本无法提气动武,因此也就松懈了。

第二天第三天牢房外都没人巡视,除了小丫头准点来送饭之外,地下室周围静悄悄的,半点声息不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