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7、第四十七章(1/2)

杀气浓重的黑刀碎片刺破脊背,沾上星星点点的温热鲜血。

江远寒手上的动作一寸寸地推近,他本来就是一个看似正常的疯子,浑身是刺,天真却又乖戾,能够装一个正常人这么久,已经很难得了。

事已至此。

李凝渊同样的不要命,他的精神状况比任何时刻都要差、都要不正常。他脑海中的想法纷乱混杂,但竟然没有一丝危险的预警。他冰冷的血液都慢慢地翻腾,只想不顾一切,只想剑走偏锋。

“我误会了什么,”他的气息随着对方沸热起来,两人呼吸交融,彼此的温度都能清清楚楚地体会到,“你告诉我。”

“告诉你?”江远寒眯起眼睛,“你算我什么人,有什么资格与我坦诚相见……李凝渊……”

手环牵扯着锁链,发出哗啦响动的声音。随着他抬起手的动作,这声音愈发鲜明。他的手指擦拭掉了两人唇间被润泽过的血迹和破损的伤口,微微刺痛。

但让人痛的不是这个。

这个地方江远寒已经捅过一次了,如果不是他的身躯受限,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就该在得寸进尺之前死在他手中——不过眼前也不晚

这笔烂账已经没法算了,对和错是无法抵消、也无法原谅的。江远寒受够了那些无能为力地拖延、那些自欺欺人地寻找机会,这就是他手上最有效的机会。

李凝渊说不通,他非暴力不合作,无法劝告,更无法挣脱。

两个人就像是落入了同一片蛛网,纠缠在身上的蛛丝怎么也清理不掉,彼此伤害,徒劳挣扎。

黑刀碎片毕竟是利器的碎片,它在破掉李凝渊护体真气的同时,也割伤了江远寒的手心。小鲛人的手心白皙细嫩,经不起一点点折腾,却在锋锐强势的魔气压制下被刺伤、被磨得鲜血淋漓、乃至于血肉模糊。

江远寒不在乎,他为这一点清晰的痛而更能捕捉到自身的存在感。还有刃锋穿过脊椎一侧,割开皮肉,进入内脏的声音,摧毁一切的魔气像是带着倒刺,破坏性极强地捣毁经脉,只差一点微不可查的距离,就能穿透李凝渊的心脏。

两人的鲜血交融在一起,沿着江远寒纤瘦的手腕向下流淌,交叠着、融合着,润过冰冷的手环。

手环上细微的凹糟被涌下来的血水填满。

在江远寒的眼中,这只是一片纯白雪色被染红,衣衫上艳烈强盛得能够灼痛人的眼睛。他闭了闭眼,感到对方低沉而滞重的呼吸,缓慢的、炽热的。

“在犹豫什么?”

李凝渊的声音喑哑至极。

很难想象这句话会出现在这个局势之下,江远寒很少遇到这种人,他的睫羽微微颤动,勾下了唇,亲密地贴着对方的脸颊,声音像是在笑,但又好像根本没有:“你是在一心求死吗?”

李凝渊没有立即回答,他的道体受损,之前因异种巨兽而造成的内伤再度复发,但暂时还没有生命之忧——只要把刀捅进他身体里的这只手,没有捣烂心脏、摧毁元婴、凿碎他的筑基灵台,那么以洞虚境的境界,就永远没有性命之忧。

李凝渊垂下眼眸,目光静默如渊,他看起来很冷静,甚至和缓地触碰了一下对方的唇角,态度温柔地笑了一下:“我说我没有,你信我吗?”

“李凝渊……那我说我不想杀你,你会信么。”

“我信。”

江远寒没有预料到这么痛快、这么迅速的回答,他怔了一下,手里的碎片带着翻滚的雷劫气息,使用久了会让他的手指到小臂都跟着发麻,但他握得很稳。

这个姿势太亲密了,像是相拥,像是马上就要接吻,又或者即将进行红尘中最亲密的欢好——但实际上,这种亲密可怕又危险,让人整个人的精神都彻底醒了过来、彻底活了起来。

江远寒就是这样的,他觉得自己直到这一刻,才活了起来。

“你信个屁。”他扬起唇,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地骂了一句,“你一意孤行到死。”

李凝渊似乎很高兴对方还愿意跟自己再说几句话,他不能靠得再近了……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种冒犯的方式才能靠得更近,但对方不愿意,怀里的这个人心有所属。

于是他说:“不要再犹豫。”

江远寒舔了下唇:“再听听垂死挣扎,不可以吗?”

“迟则生变。”李凝渊道,“你有一点点走神,我就会立刻卸掉你的胳膊,然后干你。”

这哪是正道人士能说出来的话。

江远寒听乐了:“你把我当什么?座下娇宠的织月鲛么,我是魔,你认清楚了,我是魔。”

柔弱这两个字,跟他根本没有分毫关系。

“好,魔。”李凝渊从善如流,他的声音很稳,让人质疑他源源不断往外淌血的伤口到底有没有产生痛觉,“这艘云舟是我的法宝,上面有我的元神烙印,如果我死了,它立即就会失效坠落。”

“这是威胁?”

“这是让你冷静。”

江远寒冷静得不得了,他手中的刀锋碎片在他的手中转动,也同样在李凝渊的道躯里转,拨出一个碎烂的伤口,他听到耳畔的气息骤然沉重,满是顽劣地捧起对方的脸颊:“我更兴奋了。”

“正好。”李凝渊盯着他只能随着光线和模糊影像变动的眼眸,跟着低低地笑起来,“把我的心剖出来看一看。”

“李凝渊……”

他的话被打断了,李凝渊环住他的身躯,把他死死地拥进怀里,力道重得能把人的骨骼捏碎。就在江远寒觉得浑身都被抱得很痛的时候,听到对方如释重负的声音。

“想看一看么……”语气称不上是诱导,只是一个建议,“其实我很好奇,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,你不想看吗?”

江远寒气得想笑,扯了扯唇角,将怒火藏进了切齿的玩笑之中:“你还真是个疯子。”

“彼此彼此。”李凝渊低声道,“小师弟也一样。”

就在两人短暂的对话之中,流淌的鲜血已经彻底注满了江远寒手环上的暗纹,上面的凹槽和纹路全都是凝涸的血迹,有他自己的,也有李凝渊的。

他破损的手心略微失去了部分知觉,小臂也是一样被镇得麻木。江远寒不再耗费时间,手中的黑刀碎片刺入对方的心口,从脊背贯穿到胸前。

直到此刻,才算是重伤。

但不知为何,这种疼痛仿佛也连通给了江远寒,他的心口也跟着倏然疼痛起来。

云舟失去了部分控制,飞行目标开始偏移轨道。但两人彼此之间虽然生死一线、千钧一发,但却动静很小,声音细微,陪同而来的伊梦愁和其他两位弟子其实很难知道。

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,与别人无关。

太痛了。江远寒为此感到迷惑,但他没有第二个机会,就像李凝渊说的,一旦他有丝毫分心走神,对方就会毫不犹豫地抓住机会,这根本没得讲。

两人牵心锁上的暗纹静默而隐蔽地发着光。

江远寒不得不停下手。

眼前人的衣衫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了,李凝渊一直在吐血,但还执意抱着他,像是用一生的柔软去拥抱一个浑身带刺的怪物,但这种柔软明明也是有毒的,会缓慢而持久地腐蚀着对方——他们本质相同,只是表现形式并不一样。

元婴和灵台还完好无损,即便是重伤,也有重新复原的机会。而如果破坏了元婴,对方的境界就会立即跌落,筑基灵台一旦崩溃,一身修行几乎要全数化为乌有……而凡俗之人,无法承受这么重的伤。

锥心之痛,江远寒跟他感同身受。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,这种感觉只出现过离开小师叔的时候。不应该出现在眼下,更不应该是面对着这个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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