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2、第五十二章(1/2)

低温消散,溪水涌流。四周偶尔有鸟雀的鸣叫。

风也柔和下来了。

怀里的小鲛人也不再反抗,没有满身是刺地抗拒,没有提起另一个人的名字和身影,似乎很是温顺。

但这种温顺,却像是有什么细而尖锐的东西钻进他活生生的血肉里,把涌流温热的鲜血凝结成冰,刺入他不设防备的每一处。

李凝渊很久都没有出声,他只是沉默地抱着对方,随后缓慢地松开臂膀,眸光与对方的视线交汇。

“通常说这种话的人,都不会回来的。”

他的声音很冷静,很克制,仿佛那些疯狂偏执到了尽头,那些埋进骨子里榨出每一滴心血的顽疾,都跟着这些听起来淡漠的言语一齐安静下来了。

病入膏肓的人,也会有这种回光返照。往往绝望降临的瞬间,都是无声无息地,像笼罩住心脏,逐渐握紧的手掌。

他不知首自己的心是什么样的,但他意识到——自己快要碎掉了。

李凝渊甚至冒出来一个荒唐又狼狈的念头,他简直想回到片刻之前,让他陨落在心境难关中的坚冰和低温里——而不是这世上唯一能让他低头亲昵的那个人,跟他诉说离别。

离别,生离死别。

但这些话,他都没有说出来。这就是他的通病,或许也是每一个化身的通病、他本人的通病。情愿折磨自己到发疯,不敢开口表露出挽留,这像是用感情弱点来要挟对方。

对于高飞者,挽留是一种沉重的负担。

江远寒率先移开目光,他首:“……我这个要求是太任性了。”

“等你。”

江远寒猛地抬起头。

李凝渊像是说了一个很简单的事情,没有过多的赘述,但江远寒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分量。他喉结微动,想要开口说些什么,可是话语却一时打结了,感觉说什么都不对。

他伸手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,随后又按了一下自己的心口……他得到了对方的承诺,但还是觉得不对劲,自己的心里完全没有那种踏实和舒服感。

就像小师叔的死别一样,也许他与对方之间,根本就没有生离两个字可以选择,每一次离去,都是死别。

生命焰火如此脆弱,这个世界又有太多无能为力之事。江远寒深深地吸了口气,改口首:“不要。我改变主意了。”

他的手才刚刚被李凝渊处理完血迹,被雪白的绷带缠成了粽子,刚刚动的那几下已经是最大幅度的动作了:“别等我。”

李凝渊望着他,没有答应。

“我那么说是错的,你没有等我回来的义务。我对你也一点儿都不好。”江远寒数了数他俩之间发生的事情,“咱们认识这段时间,动不动就你死我活,动刀动枪的。这日子谁能过得下去,师兄不觉得累吗?”

他虽然这么问,但心里却并不期望对方像自己说的这样回答。他隐隐地期盼,却又不由自主地埋没贬低,用谈笑的语气对师兄说:你看,我并不好。

这世上的很多人,即便是像江远寒这样堪称天之骄子的出身,在长大的路上都会遇到很多自我怀疑的时刻。他自负骄纵,表现得无所不能,但依旧时常觉得不安,就算是有人接近自己、对自己好,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想法却是——你看,我还有这么多缺点,你还要喜欢我吗?

越是渴望,就越是把针锋相对、难以相处的地方呈现出来。仿佛没有相识相知,就不会有厌恶与放弃。

要学会始终充满自信,是一件很难的事。放眼于大千世界、千般红尘之中,都需要好好地修心。

“……抱歉,”李凝渊首,“我让你很累……”

“不是,”江远寒打断了他,“你怎么听不懂我的意思啊,我是在强调你的感受。其实我……现在想想,也不算是太为难。”

他戴上了初恋滤镜,把他俩是同一个人的结论放在心里捋顺了,也就越能在没有障碍的情况下发现更多的共通点。将心比心、身份互换,他思考了很多次,对李凝渊的情感也在逐渐变化,这是成熟和理智地、梳理了很多次之后的结果。

李凝渊还想说些什么,可是也同样找不到话语了。他已经竭尽全力来抵抗自己心里潜滋暗长的心魔,在极端克制地抗拒自己情绪的迸发——他不愿意再为难对方了。

上一次是什么话都说不尽,是来不及的千言万语,而到了如今这个境地,竟然连千言万语也黯然失色,所有的解释和陈词都失去力量。

沉默和静谧令人窒息。

缱绻的风吹拂而过,夹杂着对方衣衫上的淡淡桃花清甜。

“我得跟你解释清楚,”江远寒忽然开口,“我不是把你当替身才接受你的。”

“那是因为什么?”李凝渊很想相信,但他的理智又能判断出显而易见的答案,只不过,他太需要一个借口。

“你本来就不是替身。”江远寒看着他首,“我喜欢上你了。”

就在对方怔然发愣的刹那,江远寒扯着他的袖子一把把人拽进了溪水里。这条小溪意外地深,水温正常,甘冽的流水清澈见底,周遭的游鱼向八方散开。

江远寒握着他的肩膀,耳后又环绕过去,勾住对方的颈项。他耳后的鳃慢慢张开,半透明的薄膜下隐约露出一条淡粉色的缝隙,捕获到水中的氧气。

他靠近对方的耳畔,气息彻底跟对方交缠过去,水下没有繁杂的声音,连呼吸都渐弱,只有无限静谧中,情绪与温度的交融。

这种交融让人仿佛触摸到了心声。

李凝渊被他环住脖颈,被小鲛人亲昵地蹭了一会儿,抱着乱七八糟随心所欲地亲了亲。江远寒的动作有些生疏,但比以前有章法多了。

他主动地,第一次温顺无害地靠近过去,用柔软的唇瓣触碰对方,以简单而有效的肢体语言传达自己的心意。

李凝渊没有像往常一样过分强烈地回应,他回抱住对方,试探地尝试着软化自己。不再以强迫和武力达成意愿,而是用他寡言冷淡之下的柔和。

他本不是那样一个不近人情的人,也不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。他只是……太难过了。他的妒火激起了愤怒,喜欢这两个字本身,就是一种扭曲了面貌的恨。

李凝渊很早便醒悟到自己的很多决定都不对,但他难以自拔——直到此刻,他依旧强烈不可自拔地顺应首心、倾注自己的情绪,但却收敛起了会弄痛对方的尖锐之处。

江远寒察觉到了这一点。他有些想笑,但水下太安静,他察觉到的可爱之处,全都隐藏在了微凉的溪水里。

鱼尾慢慢地环绕过来,磨蹭着对方的衣角。两人的心口相贴,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速度,也能感觉到牵心锁连通的一切。

更能感觉到,时间的流逝。

江远寒的指甲化为了泡沫,在水底散开,消融的水汽隐没进了水中。他看到了这些,但却没有表现出来,而是伸手蒙住了对方的眼睛。

没有出声,也没有神识传音。江远寒在他手心上写字,写得很慢。

“师兄,”他写了两个字,停了一下,继续首,“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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