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、委身陛下(1/2)
张太傅从小读的是四书五经,最不信的就是怪力乱神,年轻时也曾劝谏过皇帝不要信那些满口虚无缥缈的和尚方士,甚至还待人砸过庙宇毁过神像,驱逐过道士和尚。
但是自打从梁国投奔回燕国后,张太傅就在府上设了佛堂,每日都要虔诚礼佛。
府上下人都暗中猜测纷纷,有人说是因为人老了开始畏惧死亡,寻求心灵的慰藉。也有人说是因为害死梁国太多人命,他常常心中不安,只能在神经面前祈求原谅和庇护。
不论是何种原因,总之如今张太傅每天早晚都要对着家里供奉的神像虔诚膜拜,整日里手中盘着一串念珠,见了什么人都一团和气,张口闭口都是慈悲为怀。
这一日张太傅在神像前上香礼拜完毕,正在神前焚香念诵经文,忽然听闻有下人来报,道是何将军求见。
张太傅原本逼着双眼专心持诵经文,听闻禀报睁开了一只眼睛,看了看垂首站在门口的下人,声音如同古井无波:“老夫正诵经呢。”
“何将军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,来请太傅商议的。”门外的仆人说道,“他说只怕迟了就来不及了,还请太傅速速相见。”
“既然是急事。”张太傅的手一颗一颗慢慢拨弄着佛珠,慢悠悠地地说道,“那就请他来这里说话吧。”
仆人应声去了,张太傅又闭上眼睛开始念佛,却时而睁开一只眼睛,悄悄瞥一眼门外,只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响后,又立刻闭上眼睛虔诚念佛。
不一会儿,闭着眼睛念佛的张太傅只听门吱一声被人推开,一个急切的脚步冲了进来,何义成的声音喊道:
“太傅救我!”
张太傅不为所动地念完口中这句经咒,方才慢悠悠地抬起布满褶皱的眼皮。只见何义成跪在自己面前的地上,急得一张脸逗皱成一团,,只差一点没哭出来了。
张太傅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木鱼,问道:“何将军,回京以后一切可好啊?”
“太傅……”何义成跪在地上,两行眼泪哗啦一下就从眼中涌了出来。他跪在地上重重给张太傅磕了个头,哭道,“太傅不能见死不救啊!求太傅救救我吧!”
“何将军快快请起,何出此言啊?”张太傅从蒲团上站起来,亲自带着何义成到小榻上同坐,和蔼地笑道:
“老夫年老多病,不清楚外面的事。何将军也是天子面前的红人,自然是厌弃老夫这一把老骨头,不肯登门来看一眼老夫的。也不知最近是出了什么大事,竟让何将军这般模样?老夫何以救得将军啊?”
“太傅说得哪里话来,末将身份卑微,只恐登门拜访被人说是趋炎附势之徒,所以不敢与权贵结交来往,不想竟被太傅如此误会!”何义成叹了一口气,说道,“太傅有所不知,末将只怕是朝不保夕了!”
“末将在燕国又举目无亲,时常想起在梁国时太傅大人对末将的栽培和照顾,所以今日斗胆登门,想请太傅救我!”
张太傅问道:“不知此话从何说起?”
“末将刚刚回京之时,听闻宫中有人言道,圣上与温霁云有私(情)……圣上垂爱于温霁云。末将只当这是无凭无据的传言,并未放在心上。”何义成道,“谁知亲眼所见,温霁云在圣上面前嚣张跋扈,圣上竟然全不辖制。”
“末将回家之后,是坐立难安。想温霁云是何等虎狼之徒,又与末将素来有怨,在梁国时就屡屡想加害末将。若圣上受他蛊惑,末将这样的忠良正直之人岂不深受其小人之害?”
“如今才过去几日,现在全京城街头巷尾都在传他与陛下那些事,那些歌谣连三岁的黄口小儿都满嘴会唱!”何义成说到此处,又带上了哭腔,“这世上就没有空穴来风之事,想来这也不是捕风捉影,何况末将也亲眼见着过了。”
“末将昨夜还梦见他在圣上面前说末将有不臣之心,圣上勃然大怒,末将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。末将醒来冷汗淋漓,坐立不安,今早水米未进。一路行来听到那些孩童传唱的歌谣,就像刀刀扎在心上,实在不堪这等折磨。”
“温霁云若是再多活一日,末将只怕是……”何义成流泪道,“朝不保夕。”
张太傅的手指慢悠悠地一颗一颗捻过佛珠,道了声“罪过。”
“末将思来想去,唯有与太傅能说这番肺腑之言,太傅定能理解末将此时的感受。何况末将与太傅,如今也是身在一条船上。。”何义成的身子往前探,凑到张太傅面前说道,“太傅智谋过人,定有计策救末将!”
“罪过,老夫半条腿都踏进棺材板了,如今每日里只知道吃斋念佛而已,哪里是温霁云的对手。”张太傅悠悠说道,“再说,老夫也不是没有劝谏过圣上,只是老夫与杜丞相、卢太尉都讨了个没趣而已,如今哪里有什么计策?”
“不过么,倒是有人……”张太傅看了何义成一眼,欲言又止,又闭上眼睛数着佛珠念起佛来。
“太傅大人!”何义成见张太傅这般模样,知道他定是有办法,拱手道,“还请太傅大人给末将指一条明路!末将一定不忘太傅大人的大恩大德!”
“这办法,远在天边,近只在何将军的眼前。”张太傅闭着眼睛,一边数着佛珠一边说道,“你只需想一想,灭亡梁国,是谁之功?如今是谁执掌兵权,一心要将梁国斩草除根?”
“那个人岂能容得刚端掉了虎穴,猛虎就酣睡在了家中?”
何义成皱起眉头,暗暗思想起来。
覆灭梁国,说是小皇帝御驾亲征,其实身为高高在上的君主,又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,进不需要亲自冲锋陷阵,退又不用他运筹帷幄,不过是坐镇以鼓舞士气。
若说要凭实力灭一国,天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,其实多赖镇国大将军袁翊州之力。
何义成问道:“袁大将军?袁大将军说过不破梁国余孽,誓不还朝。只怕末将前去请他回转,他非但不理会,还会治罪末将。”
张太傅呵呵一笑,睁开一双明亮有神的老眼,看着何义成说道:“何将军怎么如此糊涂?袁大将军是何等人物,岂能分不清轻重?他只是不知如今京城闹成了什么样子罢了,若是有人告知,他岂能留恋在南方边地?”
“自古以来,攘外必先安内。如今贼首就在家中,却说要端了贼人老巢,不是舍本逐末乎?”
“亏得你在袁大将军身旁跟了数月,如今你的救星只在眼前,你却去哪里寻?”
何义成恍然大悟,起身拜道:“太傅大人一席话,末将茅塞顿开。末将回去便立即修书一封,命人马上送往南方!”
张太傅笑着点了点头,却是九分克制着自己的笑容,闭上眼睛又数着佛珠念起佛来。
……
数日之后,燕国京城传闻。
据说曾立志不破梁国余孽永不还朝的袁大将军,竟破天荒要班师回朝,亲自回来给小皇帝祝寿。
众人都道,名为祝寿,其实是为小皇帝和温霁云那事儿回来的。
京城一时暗潮涌动,一场腥风血雨已在眼前。
————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