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9、不论爱恨(1/2)
坐在一边的袁翊州不自觉蹙着眉,一根食指在桌面上快速地轻轻敲打着。
明明小皇帝是在和温霁云发脾气让他下跪,看着却像是情侣吵架,让他心里莫名憋火。
他之前见过温霁云,那时温霁云意气风发,临江跃马一剑破阵突围如入无人之境。就连答应开城投降后,也是一身高傲不肯低头,任凭怎么折磨羞辱连眉头都不肯皱一下。
现在温霁云却是一改往常,一副温柔和顺、任凭小皇帝欺负的模样,不像是曲意逢迎的讨好,却像是一个男人在宠妻。
而且小皇帝让温霁云跪在这里,不想不明白不许起来,不是意味着小皇帝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么?
袁翊州可是一点都不想看到他留在眼前,他呵住撩袍欲跪的温霁云,蹙眉道:“跪外面去,别在这碍陛下的眼!”
听到袁翊州的声音,温霁云的动作一滞,转头看了一眼,好像刚发现袁翊州也在一般,恭敬而冷淡地说道:“参见大将军。”
袁翊州从鼻子里冷哼一声,喝了口水勉强压制自己心中的火气。
他一见温霁云就来气,听到他的声音更窝火。
可惜现在走不过去,不然定要亲自提刀将他砍成肉泥。
现在只能喝点凉水降降火。
温霁云回过头,蹲下身轻轻捡起被小皇帝扔在地上的小蜻蜓,捧在手心里,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眸淡淡地望着小皇帝,似乎在等小皇帝发落到底让他跪在面前还是外面。
坐在椅子上的阮棠坐如针毡,已经被盯得喘不过气来了。他感觉到有两双眼睛,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自己,他不论选左还是选右,都有一个人要把自己活活吞了。
一个炽烈张扬毫不遮掩,坐着不动仿佛都能隔空把人杀死。
一个看似温柔可怜楚楚动人,其实心里比谁都冰冷。
还好温霁云一向“通情达理”,看出了小皇帝的为难,十分善解人意地请求道:“请陛下允许罪臣跪在殿外,罪臣定会好好反省。”
阮棠瞪了温霁云一眼。
温霁云明明不怕袁翊州,却总是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。
他这样装,就是为了让自己和袁翊州生气。
毕竟连他都“害怕袁大将军”胜过害怕皇帝,皇帝让他跪下他不跪,袁大将军让他跪外面他就依,皇帝心里能不觉得自己被袁大将军骑在头上么?
换成原主渣攻估计就在心里和袁翊州暗暗较上劲了,但是阮棠现在只生温霁云的气。
之前他一直装模作样也就算了,阮棠笑一笑也就过去了。
那时候阮棠没奢望过自己能走进他的心,对他没有任何要求,他怎么欺骗怎么装都觉得没关系。
可是现在不一样了。阮棠知道他是有血有肉有心的人,也曾和他一起在山上赏月喝茶推心置腹,他曾和他无忧无虑一起踏过山上的泉水,也曾在大街上毫不设防醉倒在他面前。
虽然知道他现在处境艰难都是出于无奈,但阮棠就是很难过。自己和他那么多日朝夕相处掏心掏肺,就换来他继续装模作样对付自己。
在理性上阮棠可以理解他,但是从情感上实在无法接受。阮棠心里很委屈。
“李奉君,进来。”阮棠对外面喊道。
在殿外的李奉君连忙进殿等候小皇帝吩咐。
阮棠看着温霁云说道:“跪着也是碍眼,把他带出去,以后寝宫里最脏最累的活都让他一个人做,做不完不许吃饭!”
“是。”李奉君应了一声,回头没好气地对温霁云说道,“你还不滚出去?!”
温霁云淡淡地看了小皇帝一眼,将手中的蜻蜓收好放进衣襟,默默地跟着李奉君出去了。
打发完温霁云,阮棠还没来得及空闲一会儿,门外内侍就进来传话,外面一堆大臣等着求见。
事情乱糟糟的有一大堆。
有靖|国台的守卫来报告靖|国台失火,虽然没有人员伤亡,但是整座山都烧没了,石碑都被烧黑了,辛苦铸造了一个月的燕国胜利和荣耀的丰碑就这么付之一炬。
还有驿馆的官员,汇报鲜卑少主破多罗醒来以后,如何怒气冲冲撂下狠话带人离开京城,说定带他数十万铁骑踏平燕国,让他们等着。
还有袁翊州手下的兵卒,说某副将有要事需单独和袁大将军复命。
袁翊州听得一双受伤的腿差点没站起来,拍桌子道:“回府!”
阮棠本绞尽脑汁送不走的袁大将军,在听了这几件事以后直接打道回府了。
袁翊州走后,阮棠把李奉君叫进来,将靖|国台发生的事来龙去脉都问了一遍。
当然阮棠知道李奉君一定会有所隐瞒,对自己说的只有一半实话。但是只要有一半,阮棠就能自己猜测出这件事的始末了。
其实听说靖|国台失火之后,阮棠自己心中已经有一种不想去相信的猜测,在听完李奉君的话后,彻底得到了印证。
李奉君赶到靖|国台的时候,那里就已经失火了,所有人手忙脚乱自救不暇,即使李奉君不去估计温霁云也不会怎么样。他那样一副被袁翊州派人抓走的危急模样,就是为了装给自己看,好让自己和袁翊州正面冲突。
温霁云还故意让李奉君带话回来体现他自己的善良大度善解人意,大概意思就是虽然袁大将军要杀他,但是他害怕自己怪罪袁大将军欺君瞒上擅自杀人,请自己不要追究此事,对外就说自己是去靖|国台看看,不是被抓的。
只不过他当然不是如此好心,他知道除非自己去靖|国台救他,否则自己不会和袁翊州真的干起来,不过是卖个顺水的乖而已。而且,还可以进一步让自己觉得,在温霁云这么一个旁人的心里,自己身为皇帝都惹不起袁翊州。
总之,他做的每一步,说的每一句话,没做一件不是在算计自己,还算计了自己好几遍。如果自己亲自去救他会和袁翊州正面冲突,不如救他也有脱身之计再做个顺水人情,挑拨一下自己和袁翊州。
其实刚才阮棠嘴快罚完温霁云,心里是有那么一点不忍的。温霁云这几日虽然养好了一点,但是手脚都使不上力气,让他去干活只怕是雪上加霜。
现在阮棠心里那点不忍也都被消磨干净了。自己为温霁云想这想那,他又半点不曾为自己想过。他是个做什么事都只考虑国家利益和大业的人,肯定不会让自己如此重要如此金贵的身体真的受伤,自己瞎操什么心。
今天自己那么着急地折腾半天想尽办法去救他,他自己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么?他自己不但有脱身之计还能一把火烧了靖|国台,却要故意看自己傻子一样想办法救他,还要顺手挑拨自己和袁翊州的关系。
这么想想,罚他都是轻的了,阮棠不亲眼看看他受罚都不解恨。
阮棠咬咬牙,说道:“让温霁云进来擦地板,跪着擦。”
李奉君看似小人得志地高高兴兴应了声“是”,飞快地退出大殿。
不过几时,温霁云端着一只木盆走进殿内。
他换了一身方便干活的粗布短衫,衣袖卷了起来,露出的手腕和小臂上疤痕遍布,没一块完好的肌肤。左手的手腕上,还系着一条坠着白色石头的红绳。
阮棠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手腕上那一条红绳,使了使劲想拽下来,又收住了手。
算了,不能这样,越这样就证明越在意温霁云。他要大大方方戴着这条手链,还要把温霁云从心里赶出去。
温霁云手中是一盆清水,盆中的清水因为他的手不稳,水面在微微晃动,一条灰扑扑的毛巾搭在水盆边缘。
他走进殿里,默默地屈膝跪下来,把毛巾用水打湿再动手拧干,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地板。
阮棠自己在书桌前坐下来,从案头找出了一份原主暴君渣攻的手稿,摊开一张白纸在边上,提笔认认真真临摹起来。
看得出来原主渣攻很不爱学习,一笔字写得龙飞凤舞毫无章法,只能说还算得上刚劲有力。
阮棠从小写字都是斯斯文文很秀气那一种,经常被老师夸奖公正整洁,和暴君渣攻就不是一个路子。
阮棠耐着性子学了半天,还是没学会这字儿怎么写得像。
刚才他答应了小余太医的事情,本来也可以直接找宫中内书阁学士过来口述意思,让对方去写,但是他不可能一直都用这个办法,还是得自己多学习。
自学成才实在困难,何况他一点底子都没有。但是如果有个人教,那应该就容易多了。
论学书法,这里就有一个现成的好老师……他总是利用自己,自己怎么就不能利用一下他?
阮棠抬起头说道:“温霁云,过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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