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 第一章（1/2）

赵临安躺在床上，恍惚听见有人在叫他名字。

声音挺好听的，带着一点沙哑，临安两个字叫的缠缠绵绵，让人颇有些想入非非。

这些年赵临安身边的人换了几茬，真正走心的没有。

像他们这些在道上混的人清楚，都是脑袋别在裤腰上过日子的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进去了，找正经姑娘不是害了人家吗？

况且他年纪也不算大，还没到收心的时候。

倒是不知道喊他名字的人是谁，多大年纪，是不是暗恋他？

可惜脑袋里像塞着一团棉花，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是谁在叫他，迷迷糊糊又陷入沉睡。

—————

“程医生今天这么早就来啦！”护士小田推着药车笑眯眯的打招呼。

“嗯。”程夜刚帮床上的人擦洗完身体，见进来人把被子扯好，顺手压了压被角。

“你对你哥可真好，隔壁304病床的那个女的知道不？”

“嗯？”

“瘫在床上一个多月了，儿女没一个过来伺候的，都长褥疮了，屁烂的那么大一块，啧啧看着都疼。”

程夜推了推眼镜：“你们多帮忙照看些。”

“哎呦我的哥，我们哪有空啊，从早跑到晚，两条腿都跑细了，不说了我先换药去了。”药车叮叮咣咣的走了，只留下程夜站在原地看着病床上的人发呆。

今天是2024年4月9号，十年了。

十年前的今天是赵临安25岁的生日，那天一大群人给他庆生。

酒驾，超速。

车子翻下江城大桥，车上一共坐着三个人，两人当场死亡，赵临安虽然侥幸抢救回来，可脑部损伤严重，成了植物人，这一睡就是十年。

床上的人因为长期昏迷脸色异常苍白，鼻子插着流食管，脸上扣着呼吸机，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，如果不是床头的仪器滴滴响着，其实跟死人没什么区别。

程夜走到病床边，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他温热的脸颊：“生日快乐，临安。”说完转身出了病房，没注意床上的人手指微微动了一下。

—————

“程大夫有人找。”

程夜刚进办公室就有人敲门。

不一会走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。

男人剃着光头，身上穿着印着广告的短袖，一只手拎着装着片子的塑料袋，另一只手拎着一袋橘子。

“小程……程大夫还记得我不？”男人怯生生的打了声招呼。

程夜上下打量他，愣了一下：“你是……大飞哥？”

“嘿，你还没忘了我！”男人呲牙一笑，马上想起来的目的。

“我听说你在这当医生，想求你办点事。”

“坐下说。”程夜倒了杯水递给他。

“嗐，一晃都这么多年了，没想到你还记得我。”男人局促的坐在凳子上搓着手。

“是这么回事，我妈前几天总吵吵头疼，我就带她来医院拍了片子，结果……不太好，医生说她脑袋里长了个瘤子。”

“把片子给我看看。”

宋飞急忙掏出x光片递给他。

程夜略微一扫就看出病因，x光片上看脑后丘明显有两个肿瘤，鸡蛋黄大小，已经压迫神经了，如果不做手术估计很快就会危及生命。

“肿瘤，准备住院吧。”

“等会……老弟，这个手术费得多少钱啊？”宋飞低声询问。

“有医保吗？”

“有有这个，城镇医疗保险。”宋飞从口袋里掏出小本本递过去。

程夜皱眉：“商业保险没有吗？”

宋飞摇头“没有。”

“全下来十万左右。”这还是尽量选择可以报销的药物。

“十万？！”宋飞愣了一下“小程子，还有没有别的办法……吃点药保守治疗什么的？”

程夜推了推眼镜：“这种病发展速度很快，没办法保守治疗的。”

“啊？”男人像突然泄了气的气球，蔫头耷脑，嘴里嘟囔着要这么多钱啊……

“要不先安排伯母住院？”

“我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。”宋飞站起来，脑袋一晕差点摔倒。

程夜急忙起身扶住他。

当了这些年的医生，程夜见惯了这种情况，虽不至于铁石心肠可确实也生不起多少同情心。

宋飞脸上带着无奈说：“我先走了，这橘子你留着吃吧，挺甜的。”

宋飞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问：“安哥怎么样了？还……活着吧？”

“嗯。”程夜点了点头。

“那就好，那就好。”说完叹了口气，到底是被生活压得直不起腰板，低着头走了。

程夜看着他的背影陷入回忆。

宋飞，赵临安的左膀右臂，当年在江北城响当当的人物。

他们都说宋飞是赵临安养的狗，甭管是天王老子，赵临安让他去咬谁他就咬谁。

当年谁见了他，不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大飞哥，可惜如今时过境迁。

说起来真是好笑，叱诧风云的江北城一霸，如今大哥在躺在医院里像条死狗，他手下最牛逼的小弟，母亲得病连十万块都掏不出来。

来不及追忆往昔，上午还有两台手术要做，程夜随手把桌子上的橘子扔进垃圾桶，换上衣服准备进手术室。

这几年程夜可以算得上医院的劳模了，每天最少三台手术，每台手术平均三个小时，一天有大部分时间都在手术室中度过的，剩余的时间则是在赵临安的病房里。

没有社交，没有娱乐，连女朋友也不曾交往过。医院里的人都说他活的像个苦行僧。

只有程夜自己知道，忙起来他才不会胡思乱想，漫长冰凉的时间才能过的飞快。

第一台手术很顺利，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出了手术室。

“程哥，嫂子又来送饭了。”助手小李朝他挤眉弄眼。

程夜扫了眼走廊里的女人。

这个女人叫于悦，她父亲在他这做了个小手术，之后便以感谢为目的经常过来给他送吃送喝。

“程医生！”女人满脸笑容的朝他招手。

程夜面无表情的进了旁边的卫生间。

“哎程哥，人家姑娘叫你呢，好歹应一声啊。”小李跟在他身后嘟囔。

“不熟。”程夜摘下手套洗着手，修长的手指被胶皮手套勒的发白，溪溪的水流顺着指尖滴落。

小李看着赏心悦目，果然帅哥连指甲盖都是帅的。

“程哥你真不考虑考虑吗？我觉得这姑娘挺好的，温柔漂亮，听说家里还挺有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