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. 第2章(2/3)

齐先生微微顿住,有顷刻恍然。

楚凝美目剔透,不起一丝波澜:“司礼监奉命到了家中,明日楚凝便要离去京都,日后再想请先生指点一二,怕是不能了。”

她说得那样轻松,仿佛只是出到锦官城外而已,不是要嫁得相隔无数座城池那么远。

可她明明从未离过家。

齐先生一听便明白了,沉默了会儿,他似有若无轻叹:“三冬寒凛难熬,今年去得竟是这般快。”

从赐婚诏书突落楚家,眨眼之间,冬去春来,他看着长大的小女孩这就要嫁了。

楚凝心中也有万千感慨,但她不想表露。

至少在坐上婚舆前,不能。

忽而,玉屏后响起轻微一声动静。

楚凝愣了下,随即便听得一道细流入盏的脆音,滴滴嗒嗒,涓涓如注。

惊讶瞬息,她方回神——

那位贵人并未离开,还在屏风后。

那人沏茶的声响听来甚是气定神闲,显然没想着回避她,是在提醒她碍事了吗?

楚凝收拢思绪,忙道:“只顾着闲说,才想起先生有贵客招待。”

这贵人既隔屏而座,想必身份不寻常,她便识趣地不问僭越之言。

“无妨。”齐先生不以为意,关怀道:“初春时暖时寒,你自幼遇凉便要得病,近日身子可有恙?”

“好着呢,”楚凝一张俏面绽开笑容:“也无甚紧要的事,先不打扰先生啦。”

她在此,那人不便露面,齐先生不好多作挽留,略一思量道:“腿寒这毛病易复发,待我开副活血散寒的外敷方子,让你父亲平素也莫过度操劳。”

楚凝掩在绡纱广袖下的素手交叠,浅浅一福:“好,有劳先生。”

齐先生将手中那本书递过去:“这部《灵枢》你先拿着,到凉亭歇息片刻,我顺便理几卷合宜的医书出来,给你带回去。”

楚凝双手接过,欣然笑应后便出了竹屋。

///

玉屏后,顾陵越仍旧坐于案前。

他后靠着紫檀椅,双眸浅阖,似在回味方啜的新茶,白瓷盏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缓慢转着。

清新淡雅,纯滑温和,细细品来意外还有丝甜。

这滋味倒和那小姑娘的声音有几分融洽。

轻轻缓缓,越过身后的屏风漫入他耳中,像如水的月光般清润。

她的声线极易辨识,不硬不锐,是柔的,却不是柔弱,而是和煦的暖光那样。

闭眼欣赏,恍惚见得一场春夜里风吹梨花的缠绵。

顾陵越未将眼睛睁开。

他捻着盏沿,轻抵唇边,饮了余下半盏茶。

“楚家祖辈先师尊者无数,名士弟孙遍地皆是,虽说现今不问朝堂,但于民间声望甚高,皇后费心与楚氏结亲,想必是为此吧。”

齐先生还在外间整理书籍,但声音娓娓而来。

顾陵越慢悠悠掀起眼帘,褐眸融在道道碎光里,他笑了一下,语气淡薄:“得其心,斯得民矣,她可比孤那六皇弟清醒多了。”

得民心得天下,他名义上的母后,打的可不就是这算盘。况且用姻亲拴住楚家独女,亦能进一步牵制楚氏一族。

他父皇也是求之不得。

///

一刻钟后。

竹屋内的两人一前一后离开。

齐先生写了药方,又理出整整一箧医书,亲自搬到凉亭,云萝见状忙不迭替自家姑娘抱过那箱沉重的书箧。

此时,顾陵越正走在院后的青石路上。

一直在暗中守着的锦衣卫镇抚使闻楼跟上他,将一件云白薄氅搭到他肩头,“殿下。”

“嗯。”

顾陵越没回头,步履慢沉,负手而行。

闻楼身着暗色飞鱼服,手扶绣春刀随于他身后,恭敬问道:“锦官事了,殿下预备何时归京?”

话落的那刻,前方分出两道岔路。

顾陵越余光不经意往右掠了眼。

那儿一片玉白,是梨花林的方向,琼枝玉朵,千树万树开得正盛,地面也好似堆满层层松雪。

言蹊河的支流缓缓静淌,河边的小亭有风,轻轻地吹落一朵朵梨花,如雪絮霏霏。

楚凝立于亭间,沐在一袭春光。

藕荷色襦裙的绡纱袖袂在风中摆动,青丝如云,也被风吹乱了,扬起的弧度却出奇悦目。

她似乎在笑。

但他在遥远的侧后方,光影流漾,并不能看清。

顾陵越没有止步,视线淡淡瞥过一瞬,便熟视无睹地走向了左边。

他脚下踩着古旧的石板,马车停在侧门,那个方向冷光晦涩,沉在荫蔽处。

“明日。”他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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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,天微微亮,市集已是一派欢腾。

楚氏这样的名门望族,女儿出阁,城内无人不知,都在艳羡着楚四姑娘就要嫁到皇家,做那尊贵的六王妃了。

然而楚府此时并不十分喜庆。

虽道道长廊红灯高悬,家仆捧着红漆箱来来回回地往系着红绸的马车上搬,但脸上却都不是挂着笑的。

尤其楚夫人,湿泪含在眼眶里,偏生不能在司礼监面前真表现出悲痛来,免得传到帝后那儿,落个被逼无奈的口舌。

楚家已经很是不易了。

倒是楚凝不哭不闹,百般温顺。

在栖止苑由着云萝为自己梳妆更衣后,她又跟着父亲去了趟楚氏宗祠,祭拜先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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