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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善忙直起身子,侧耳倾听。

“大概五年前,在公主刚和砚清定亲的时候,韩国公回京述职,曾私下里来过傅家一趟。”宋氏眼底的浮光幽暗,她的音调既轻又长,“言语中,提及了当年,有关永定侯府倾覆一事。”

二十几年前,傅炎被调离边疆押送回京以后,就是当时的韩国公接任了他的职位。只是可惜,后来阿史那可汗侵犯边疆,老韩国公不敌,最终血洒沙场。

韩国公之后,先帝便派安定侯前去稳定局势。彼时,韩国公世子,也就是现在这位韩国公也曾与安定侯一同前往。

“韩国公说,他赴西北以后,有种隐约的感觉。我方将帅中,似乎真有人在一直与突厥通信。”

宋氏的目光落在虚空处,她喉头发紧,自嘲一笑道:“那个时候,公爹早就身死,连傅家子孙也寥寥无几。倒是还有些傅家的旧部,留在了西北继续追随安定侯。”

宋氏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,嘉善闻言不由敛容。

在嘉善心里,永定侯府当年之事自然是桩冤案,只是若如韩国公所言,当年的事儿便不是冤案,而是有预谋的栽赃了。

嘉善目光一凛,转脸向宋氏道:“事关重大,韩国公说这话,可有证据?”

宋氏的神色微严:“没有。”

“但是他说,老韩国公之所以会不敌阿史那,是因为有人向突厥泄露了我方军机。”宋氏的声音在寂静的房屋里显得格外空落,震得嘉善一个心惊。

“虽无证据,可那人与突厥信使暗中会面,却是老韩国公的旧将亲眼所见。”

“这位旧将当时与韩国公一道来了傅家。我与你小舅也活了大半辈子,自问不是那等天聋地哑的人,都觉得他不曾诓骗我们。”

宋氏的语气愈加轻柔,她讽刺地掀起唇角,“可惜,当年泄密那人,现在已经摇身一变,成了封疆大将,轻易动不得了。”

嘉善不敢置信地看向宋氏,低低道:“是……”

宋氏抿了抿嘴,淡道:“不错,正是公主所想之人。”

嘉善眼波流转,轻道:“想必小舅去了西北以后,也在探查中发现了他的端倪,所以才给舅母寄了家信来。《示儿》就是你们的信号。”

宋氏道:“是。”

永定侯倒台,韩国公战死,其后最有利的收获者便是他了。

封疆大吏,镇守西北,轻易也动不得……除了安定侯,还能是谁?

嘉善的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,她微微出神。

即便她对韩国公有所怀疑,可是傅骁和宋氏的话她却愿意相信。但之前,冯婉华明明白白地说过,上一世时,安定侯也死在了与突厥人对战的战场上,若说他们真是狼狈为奸,安定侯怎会丧命?

见嘉善不作声了,宋氏便道:“此事说来惊世骇俗,公主不信也是平常。”

“我没有不信,”嘉善眸光如电,“只是在想,安定侯如真与叶利可汗沆瀣一气,那么小舅此时的处境就会变得非常危险了。”

“会失掉性命是其一,最怕的,是可能沦为俘虏。”嘉善说。

宋氏垂下眼帘,捂住脸颤抖起来,她又岂能不知呢。

嘉善长长地叹了声气,她上前去拥抱住宋氏,静静道:“也许不会那么坏。”

“韩国公是固原总兵,固原离西北并不遥远。他与安定侯有杀父之仇,又提前来过傅府示警,想必会在私下扶持小舅一把。”嘉善道,“如今,没消息倒是好消息了。”

宋氏心神不定地伏在嘉善肩上,默默地闭上了眼眸。

弄清了来龙去脉,嘉善就没在傅府长待了,也免得吕思贤难做。

回府以后,她陪着瑄哥儿用了几口温热的酪浆,才堪堪敢把心放进肚子里去。安定侯这事儿兹事体大,非得展岳回来拿个主意才好。

展岳是在用膳前回的府。

见嘉善神色有些沉郁,展岳便在用完晚膳后,早早地哄了瑄哥儿去睡,而后回到内室中与她低声耳语。

听嘉善转述宋氏的话以后,展岳低头看她,轻声问:“你与舅母的意思,是觉得安定侯会忽然对小舅发难,是因为被小舅发现了他与突厥通信的私密?”

嘉善轻轻点头。

展岳目光微动,却没有说话,只是安静地抱住了她。

以他对小舅的了解,小舅其人谨慎狷介,讲究的是不发则已,一发惊人。如果真是要对安定侯有所行动,应当不至于被安定侯轻易发现才是。

此局倒更像是一个隔山打牛之计……只怕针对的不仅仅是傅骁而已。

展岳眉头深锁,想到这儿,不由就又忆起前几日下了大朝会时,赵佑成截住他所说的话。

安定侯、赵佑成……恐怕这几人已经不知在何时,搅在一起同流合污了。

一个赵佑成不成大器,但是安定侯手握重兵,却是要好生提防的。展岳神色凝重,心道:看来得找个机会,试探一下君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