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烧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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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常赛季初他们会训练到八点,各自加练到十一点左右,随后各自回去睡觉,早八点半必须全员集合吃饭,随后九点进行训练。

雪微看了一下时间。他刚打了一局比赛,他以为很晚了,但是实际上才八点半。

走出训练室,迎面扑来一阵寒风,满眼大雪。夜空和雪地呈现出一种灰蓝色,外边路灯没有亮——这两天在维修

雪微剧烈地咳嗽了一下,伸出手按了按太阳穴,那里隐隐跳动发疼。

他没留神打得太嗨了,前半局一直没有加衣服。

而且这些天他一直忘记吃药。

雪微拧开保温杯。

这个保温杯是闻蛮换了一个同样的牌子送给他的,里边的涂料隔层是好的。只不过也是四个小时前接的水了,只剩下一些余温。

雪微也懒得回训练室接水了,他就冒着风雪,走了五十米回了空无一人的别墅。

别墅里没有人,地暖和空调还开着,迎面一股温暖芬芳的热风。冷热相交,雪微的头疼忽而剧烈了起来,甚至在这一刹那恶心干呕了起来。

雪微脸色苍白,但是颊边却浮出了一丝不正常的嫣红,他的步伐开始变慢了,整个人先靠着墙慢慢蹲了下去,缓了很久,随后才勉强撑着墙壁站起身,往厨房慢慢挪去。

雪微给自己烧了一壶热水,随后在冰箱里翻了翻,有今天晚上剩下的一锅香菇肉片汤。

雪微把汤放进微波炉里热了热,随后和热水一起提上了二楼房间。

他喝了肉片汤,喝了药,身上还是冷得厉害,同时浑身都在发抖,他抖着脱光了所有的衣服,开了热水进去泡澡,不知道泡了多久之后才觉得不冷了,出来擦干了身上和头发上的水雾。

他感觉没有那么冷了,以为是房间里的暖气开了起来,于是快速吹干头发,就裹着被子睡了。

他没有注意到的是,暖气遥控板被他遗忘在茶几的角落,房间的暖气之前就关了,而不是如同他记得的那样,一直开着。

冰冷的房间内,只有雪微一个人裹在被子里,如同一团火。

赛场训练室内。

alan还在复盘。

今天雪微打了十七把,每把两分钟,前后带准备时间一共四十多分钟,alan已经提前开始了复盘,并且拉着国家二队赛训组连夜查漏补缺。

或许不能叫查漏补缺,这叫战后重建。

国家二队赛训组主教练丁当正面无涂色,他低声说:“人机比赛……这是不是有点儿戏呢?这绝对不是silence他们平时的水准,一次状态不好的训练赛,还不足以看出什么。”

“那么问题来了,他们为什么会状态不好?”

alan的消息震了一下,是赛训组的特别关注,他不得不停下来看了一眼消息。

是闻蛮在水群。他给他推荐了一家附近的关东煮店。

alan面无表情地退出了页面,接着点着训练看板,“这里,这里掉点,这里连探狙击都忘了,这是正常训练赛能打出来的操作?”

“还有最开始,他们不至于一开始状态就烂成这样吧?这一点上我和闻队的意见一致,这就是战术上的被碾压,而且一直到后面的最后一局,他们的状态其实都——”

他的话再次被打断,他的手机又震了震,又是一阵叮叮咚咚的特别关注剧情。

:@alan,a教练,这么早就睡了?有很重要的事找你,看到回电。

看到这个消息,alan也没办法接着说下去了,他挥挥手:“你们先自己复盘,明天带二队全体复盘!二队的问题稍后再讨论,我去跟闻队打个电话。”

alan推开另一个房间的门,等安静点的时候,打电话过去:“怎么了?有什么新情况么?”

“新情况是,我让你请闹闹吃一顿饭,你请了没?”闻蛮的声音在另一边伴随着呼呼风声,应该是在赶路,他的声音认真而细致,“那家关东煮晚上十二点就关门了,天冷,他不愿意出门的话,你打车过去帮他打包以下几项……”

alan听了一半,本来想直接挂断,但是硬生生地没敢动:“噢,那个,还没有,我刚……跟队伍里复盘呢。”

他的声音听起来弱小可怜而无助,因为他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。

雪微那只小狼崽,好像自己先回去睡觉了。

他自个儿忘了要请他吃饭的事,本来想着明天请也差不多,但是到底还是忘了今天要请吃宵夜的承诺。

“咳。”他咳嗽了一声,“我这就去。我刚刚忘了,你接着说。”

闻蛮得知他忘了,声音停顿了一下。

alan硬是从这个停顿里脑补出了无限杀气。

闻蛮说:“那你记一下,炸丸子、海带丝……”

他报了一大串,alan手忙脚乱地记着还没记全,正准备叫他再报一遍的时候,随后就听见他懒散地说:“记不住的话就一样买一份带给他,我可以给你报销。现在过去给他买。他不回我消息了,有可能在生气,或者烦了,你最好再捎一根棉花糖给他。”

alan哪敢反抗:“行,我这就去,您歇着吧,早点回来。”

闻蛮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敬畏,他笑了一下:“怎么,招架不住?”

alan老实承认:“这哪能招架住啊!!你快回来吧,我都怕这尊大神明天就给我交离队申请书……”

“你放心吧。”

闻蛮又轻轻笑了一下,声音温和了一些,“他写那离队申请书是给我看的,我不在,没人惯着他,你们好好哄哄。”

*

alan放下手机,看了看基地外漆黑的夜空,又看了看充满温暖的训练基地。

他暗暗握了握拳,随后抓起外套和围巾,跟学生们打了声招呼:“我出去一下,今晚到时间后你们自由解散,手机交二队赛训组看着。”

“去哪啊教练!这么晚约会呢!”

小胖从后边探出脑袋,打趣他。

alan有气无力地说:“我有那闲工夫就好了,天天为你们这些崽子操心,也不知道三十岁的时候能不能脱单……”

他出门了,直奔车库,开车去便利店给雪微买宵夜。

雪微睡着,感觉身上热热的,被窝里很温暖。他没有多想,只是继续沉浸在温热的深眠中。

他做了一个梦,他梦见以前的时候。

他和闻蛮认识之后,其实也没有那么熟络,本身他在医院住院,每次打游戏,都是出来偷偷摸摸地打,认识的也就是固定组队上分的那几个人。

那几个人技术不厉害,但是都希望他能带他们上分,而且网吧赛赢了,网吧老板可以请吃饭,还有小零食。

雪微每次就趿拉个病好拖鞋出去,裹着外套打完游戏,然后抱着卤煮和薯片回病房。有时候他会被护士骂,还有时候在路上被刚下班的护士姐姐逮个正着,他之后就越来越小心。

他性子独,也不是很能跟别人打交道。那一年过年,他的父母因为财产分割和继承权的事情过来看他。

他那年病情有点严重,肺部感染刚刚治好,身体还很虚弱,医院环境没什么不好,但主要是嘈杂,还有医生说“病情心情孤独”,建议回家休养,好好锻炼康复就好。

不过他们也一直没有接他走。

那年他们过来找他,带的是一纸离婚协议书。他妈妈问他:“你想跟谁?”

两个人都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,像是衡量一件商品,一个货物。

他视线转向窗外:“随便。”

“那就归你爸了,他地方近,比较好管你。”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些疲惫和漠然,雪微像是早知道这个结果,“嗯”了一声,仍然没说什么。

谈话进行的非常简短,大部分都是他父母两方和带来的律师在说,他的病房在一楼,透过窗外,他望见外边还等着一个女人,牵着两个半大不大的孩子。

其中一个律师给他床头放了一个果篮。

他这里其实不缺果篮,大人们每次来看他,或者不来看他,都是让人捎个果篮。苹果葡萄香蕉梨,用礼花纸扎在一起,他不爱吃水果,经常放着放着就干枯了。

“来都来了,还是去吃顿饭吧。想吃什么?”他妈妈问他。

雪微想了想:“火锅。”

他想吃街边的有家火锅很久了,里边的汤很清很香,他见过群友晒过图,色香味俱全,看上去就让人充满了食欲。

“火锅么?那让司机查一下……”他父亲低头要让人查,雪微打断他,“就在街边,不是什么有名的店,可以吗?”

他父亲倒是愣了一下,随后说:“好。”

他们这“一家三口”差不多已经很多年,没有聚在一起吃过饭了。

雪微换了衣服,跟着他们一起出了医院。

也是冬天,也下着雪,外边非常寒冷。火锅店人气很旺,是那种平价的老火锅店,晚上六七点的时候,一过去正好还有好几桌人在外边排队。

“这么多人?”他母亲叹了口气,语气里有些犹豫,“小微,要不要换一个地方?你看这个地方也不干净,你刚肺部感染才好全。”

“我就想吃这里,外边走廊外有空调,不冷。”雪微说。

“好吧。”他母亲让了步,他父亲没说话,只是一直在打电话,是生意上的事。

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了闻蛮。

闻蛮没有看见他,他怀里抱着一大塑料袋的可乐汽水,跟旁边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过去,晃了一圈才注意到这边在排队,于是去了队伍末尾。

那时闻蛮身边就是黑白,只是雪微那时候还不认识。

雪微那几天跟闻蛮时不时打几把,两个人还不太熟,交流停止在约战上线切磋的水平。

他看到了他们,往走廊靠墙的地方藏了藏。

他不希望自己被认识的、还有些陌生的人看见现在的状况,这让他感到很不自在。少年就靠墙坐着,微微低头,睫毛长长的,下巴白皙而精巧。

他戴着一个毛线帽子,朱漆的窗上面还放着已经过去了的圣诞节的装饰,红红绿绿的,很喜庆。

火锅店热气蒸腾,人声也热热闹闹的。

等待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女人不停地拿起手机看表,最后说:“真的要不换一家吧?我晚上还有事呢,要去……”

她后面的声音低了下去,但是雪微依稀听见是说,要去接谁。

他知道她在约会了,大概离婚不久之后就会结婚。再加上生意上的事情,所以会很忙。

“我这边也是,我本来预计的是两个小时后回去,机票已经定了。”他父亲也在看表,“只剩半个小时了,不知道能不能赶上。”

他们前面还有四桌,雪微透过窗户,看到有好几桌其实快要吃完了,但是他在这一刹那忽而没有兴致了。

他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了。

雪微说:“那你们回去处理事情吧,给我钱,我和朋友一起吃,我们想来这吃很久了。”

他的语气平淡,有些乖,是他对着大人的语气。

“行。”

他们给钱倒是很大方,听见他这么说话之后,仿佛得到了解脱似的,两个人都抬起手机给他转账,随后各自说:“那爸爸/妈妈先走了啊,你和你朋友好好玩。”

两个人迅速离开,司机在街尾按喇叭。

他们两个人一走,后边的人以为前边走了人,纷纷探头出来望。

“是不是又少了一桌等的人?那我们快了。”

队伍末端,黑白拍了拍闻蛮的肩膀,闻蛮把手里的袋子扔去给他提着,探头打量了一下:“人少了……没有,号没变,诶。”

他语气停顿了一下,视线也跟着停顿了一下,随后收回来,像是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,低头笑了下。

“你在笑什么呢?”黑白狐疑地跟着他往外看了一眼,什么都没看到,“接着说啊,你这次说想挑人回去编队,还差两个,你准备定谁?”

“这个待会儿回去再说。”

闻蛮若有所思,“我看见一个熟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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