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 001(1/2)

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别墅区,平坦笔直的道路两旁,白杨树挺立。

林以柠坐在车子的后排,环抱着身前的双肩包,视线一直落在车窗外。

临近傍晚,暮色渐浓,天空灰败如烬,铅色云团杂糅了微末橘调,在视线尽头如水墨般铺染开来。

这里和苏市不太一样。

苏市的二月草长莺飞,这里的二月,树枝都还是光秃秃的,不见一点新绿。

手机屏幕亮起,是父亲林桥发来的信息。林桥是京市一院的外科医生,如今正随医疗队援非,驻扎在米拉维纳。

爸爸:

林以柠:

爸爸:

林以柠:

林桥没回,应该是已经在忙了。林以柠暗灭手机,收紧怀里的双肩包。

她在苏市念大学,医学专业,大二。苏大和京大一直有交流项目,医学院半年期的交换生名额只有一个,林以柠凭着专业成绩和综合测评的双第一,拿到了这个机会。

但也因此,直到她来京市的前一晚,母亲梁琴还在跟她冷战。

梁琴和林桥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,这些年林以柠一直跟着梁琴生活。在林以柠的记忆里,梁琴上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,还是在她高考结束填报志愿的时候。

她没有选择梁琴中意的舞蹈方向,一意孤行,报了医学。

林以柠还记得梁琴当时眼中的疲惫和失望。

她说:“学医有什么用,和你爸一样,一辈子都没大出息。”

林以柠想得有些出神,直到跑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,思绪被倏然打断。

她还来不及反应,一抹张扬的红色几乎贴着她的视线擦过,浓烈厚重的质感在灰色调的天地间扯开一道突兀的口子。

林以柠怔怔望去,红色的超跑已经化成一个小点,消失在青灰路面的尽头。

轿车仍旧匀速行驶着,司机似乎已经对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,见后视镜里小姑娘微怔的模样,温声解释道:“是晏析,老太太的孙子。”

晏xi?

陌生的名字。

林以柠轻嗯了一声,收紧怀里的双肩包,鸦羽般的长睫低下。

片刻之后,车子在一栋三层的白色小楼前停下,司机下车替林以柠拉开车门,“以柠小姐,到了。”

林以柠不习惯这样恭敬的称呼,之前在火车站的时候,她就已经委婉的表达过,可以直接叫她的名字,可司机显然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。

车外的冷风灌进来,林以柠动动唇,想要纠正的话最终还是被压下,她低头,挪脚下了车。

乍然离开舒适的温度,林以柠还有点不太习惯。她很怕冷,一到冬天就会穿很多,而眼下京市的气温还在零下。她来之前特意查过温度,买了一件长款羽绒服。

过膝的粉色面包服将她小小一只罩在里面,林以柠伸手将羽绒服最上面的一道扣子扣紧,帽子上的白毛刚好连成一圈搭在颈边,托着巴掌大的脸,因为天气冷,她皮肤被冻得越发透白,唇色却是柔软的粉。

“以柠小姐,我把行李帮您拿上楼。”

“谢谢刘叔,麻烦您了。”林以柠弯起唇。

她是很典型的南方女孩子,细眉软眼,皮肤薄白,笑起来的时候乌亮的眸子里像是盛了一汪湛湛清水,唇边还有个浅浅的小梨涡。

手机嗡嗡的在衣服兜里震动,面包服有点宽,林以柠笨重地摸出手机,是林桥打来的电话。

“爸爸。”

“到了吗?”

抬头看向面前的白色小楼,林以柠轻嗯了声,“刚刚下车。”

“那就好,爸爸过段时间就回来,你先在晏家住一段时间。”听筒里,男人的声音顿了下,“柠柠,梁……你妈妈不是和你生气,她只是对医生这个职业有偏见。”

话说到最后,连林桥自己的声音都低了下去。

短暂的沉默。

林以柠努力弯起笑,清亮的眼底却很平。

“爸爸,我知道。”她软软开口,乖巧又善解人意的音色,“你不用担心,我会和妈妈好好说的,不会真的和她闹别扭。”

米拉维纳局势动荡,前两天刚刚在中心广场发生一场**案,林以柠不想林桥再为她的事情分心。

听筒里男人似感欣慰,叹了口气,“好,那你先在晏家住下,晏奶奶是爸爸早前的病人,为人和善,你不用太拘束。等这段时间忙完了,爸爸就申请提前回来。”

“好。”

电话只打了不到两分钟,因为有病人急性大出血,林桥匆匆挂断电话。林以柠呼出一团白气,把手机重新塞进衣服包里,纤长浓密的眼睫垂下,遮了清亮眼底。

她其实根本没想好怎么和梁琴说,她也不想来晏家。可林桥不放心她一个人在京市,而且快要春节了,林桥说,不想她孤零零的在这个陌生城市过年。

好在京大的宿舍改造已经接近尾声,再有二十几天也要开学了,她可以提前申请寝室。想到这里,林以柠吸了口气,一抬眼,才发现两步之外正停着一辆超跑。

磨砂质感的红,停驻在灰霾暮色里,沉静又张扬。

林以柠眨了一下眼,这是刚才那辆贴着她视线擦过去的车。

是……晏xi?

车门蓦地被推开,林以柠下意识后退了一小半步。

夕阳尽没,最后一点倾晖落在颀长挺拔的身形上。

来人低着眼,骨相矜冷,裁剪合体的黑呢外套敞着,内里是件白衬衫,质地软薄,贴着腰腹的线条延伸,束进黑色长裤。

极简的黑与白,如一抹凉色,拓进清寒的冬暮。

“晏析少爷。”司机恭敬开口。

“嗯。”

偏低的嗓音,带着细细的颗粒感和懒倦。

许是察觉到了注视的目光,男人侧过头。林以柠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撞进一双茶黑的眸子。

偏狭长的眼型,卧蚕饱满,眼尾深长。男人眼底凝了一层薄薄的光,明明是不经意的一掠,也偏偏生出些勾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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