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2、CHAPTER.32(3/3)
回上海后,欧阳文也知道宋方霓父亲要给她房子这件事。
厂房自建楼虽然便宜,但肯定不是什么配套设置好的小区,难听点说,离着廊坊的距离,可能不差那么几十公里,欧阳文自然看不上。
他更感兴趣的,是别的。
“你爸也催你结婚了?”他拖长声音问,“你跟你爸说,自己不想生孩子了吗?”
宋方霓若有所思:“你说,我爸从哪里拿这一笔首付?”
家里的理发店据说这几年生意不错,但全是继母在管钱。爸爸哪里来的那么多钱给自己买房。
“操那么多心干嘛?给你,你就收,什么都别问。嫌弃房子不好,别去住,转手卖了。”欧阳文躺在她家的沙发上,漠然地玩着手机。
宋方霓推了他一下。
“行,我给你分析,”欧阳文倒也正经起来,他坐起身,“你对你家财务状况了解多少?你妈当初出车祸,保险公司那里第三者买了50万,你家承担80%的赔偿,最后赔了多少?你家的拆迁房被抵押贷款,银行一般批80%,这种抵押最长10年,你家抵押了多久,又拿了多少钱?而最后这两套房子,到底是被卖了还是没被卖?你有没有数?”
母亲去世,她在葬礼上哭得快晕过去。之后的日子,看似清醒却也浑浑噩噩,她当时唯一熟悉的是给妈妈交的车险,因为保险公司需要确认之后的理赔。其余的债务,爸爸不让她知道。她问了,爸爸就说别管。
她下意识觉得是天大的数字,整个人喘不过气来。之后在大学课余打工,也是尽量把能赚的钱寄回去。
欧阳文翻了白眼:“你在高中数学不是很好的么,怎么脑子那么轴!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,你爸表面不吭不哈的,但是,他比你精多了,他手头应该是有点儿钱的。”
宋方霓蹙眉。绝不可能,她家当时连顾客预存在店里的钱,也掏不出来,债主要账时,爸爸都快跪下了。他出去送外卖,把家里另一辆车卖了,他们还搬家了。
“那也不代表什么啊。”欧阳文冷笑,“就有一种老赖,看起来过得惨,实际上自己兜里却有钱。就是舍不得还。”
她呆呆的,随即脸涨得通红:“你胡说八道。”
欧阳文察觉到她表情变化,忙说:“哈哈哈哈哈,你爸不是老赖。你继母嫁给他,最后也还上钱了。”
宋方霓机械地坐着,越想越心凉,但随后欧阳文开始讨论自己的工作,什么融资什么药品行业股份,仿佛他刚才的诛心指责根本就不存在。
她默不作声地听着。有时候,她真的发自内心地佩服欧阳文。
从少年时代,他身上就有一种麻木,以至于,他从来不太在乎别人的心情,就只说他自己身上的事情,他所关心的话题,即使侵犯到他人时态度也自然而然。
宋方霓以前会觉得不安,但等成年后,步入社会,她伢然发现,越是这种人,好像越能混得风生水起。
直到欧阳文推了她一下。
“对了,”他说,“元旦跨年夜的时候,我说让你嫁给我。”
欧阳文的确说过这句,只不过,他当时喝醉了。这种醉话是不能算数的。
欧阳文却不耐烦地说:“别跟我来这套。我告诉你,喝醉的时候,才是我说真心话的时候。”
他振振有词。
宋方霓只能坚持说:“我觉得结婚太快了。”
欧阳文随后靠过来,宋方霓把头挪了下,避开他的触碰,但他却迅速搂住她的腰。这个动作没有让她反感,因为她看着他英俊的脸,觉得一种极度压抑下的平静。她有时候觉得,自己是残缺的。她真的迫切希望,自己也能变成欧阳文这样的人,一个能坚定地活在自己世界里,一个永远不会受伤永远不会犹豫的人。
欧阳文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。
“你知道我爱你,”他情意绵绵地说,“我从高中就爱你。我等了你这么多年,你得补偿我。”
这句话突然就激起了她的烦躁。她从他身边猛地弹开。
“你又怎么了?”欧阳文问。
“我今晚想去钓鱼。”她说,“别等我,你先睡吧。”
欧阳文瞪大眼睛:“钓鱼?疯了啊,我明天就要出差了,你还不陪我……”
他没叫住她,宋方霓抓着自己的外套,转身走了。
晚上十点多,宋方霓独自开着车。
在等红灯的时候,她往旁边看去,街道的一侧有个卖渔具的店。宋方霓毫不犹豫地调了个头。
店主抬起头,招呼她:“小姐,要点什么?”
宋方霓娴熟地报出自己需要:“有拴好的钩吗,六号或七号就可以。”“四米五的短竿。”
“钓组,来上个六个。”“点二,点三的线。”“太空豆一组,包括漂座,铅皮。”
“漂座拿一包。”“要皮环。这个是铅皮的环吧?太空豆短了,十个。”
提着满满当当的收获品,宋方霓来到她经常踩点钓鱼的河边。
无边的夜晚里,水面闪闪发亮,她坐在河边,心情在平静之余却有种难以描述的焦虑。
和欧阳文交往后,宋方霓就把walkman锁起来,因为觉得应该投入地进入新感情。
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听摇滚乐。
她和欧阳文在一起,算是认认真真地过日子。欧阳的所有优点和缺点,就像产品图表那么清晰,一切就像踩着地面。不像想到另一个人时,她觉得心是虚的,就像探测一个无底的深洞,不知道心事到底有多深。
“你还好吗?”梁恒波的声音在脑海里温柔地响起。
宋方霓看着平稳的鱼竿,她想,他现在睡了吗?而突然间,线动了一下,就像走偏了的错误。
她连忙站起来收杆。
后半夜的时候,鲍萍接到了宋方蕾的电话。
她还在加班,直接说:“老宋?深夜打来热线,你要跟我咨询感情问题?”
宋方霓没有和她开玩笑的心情:“你们公司被取消中标资格。”没等她回答,就接着说:“审查组发现你们涉嫌虚标技术参数,以符合我们所要达到的标准。集团在早上就会发一个简短的媒体公示,我作为你的朋友,提前几个小时告诉你。”
鲍萍一大早就黑着眼圈来找宋方蕾。
他们连夜彻查,发现这是项目组投标人员在提交申报业绩证明材料时有失误,有部分dmp相关技术插入,cdp返回的数据更多,因为穿插更多的预测模型分数。
这种低级错误本来可以被查出来,但鲍萍公司上上下下都被收购弄得人心浮躁。
宋方霓心平气和地打断她:“这是你那里的错误。这个解释对我没有说服力,集团对供应商投标期间的任何隐瞒都不姑息,你可能不服,但你们被踢出去这次项目了,项目保证金也没了。”
鲍萍无话可说。
宋方霓挂了电话。
除了为老友感到遗憾,她心里还升起一股烦躁。
鲍方蕾的公司被踢出,这代表,科讯有很大概率要和他们合作。这就代表,自己在有段日子里要见到梁恒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