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银错_第46章(3/4)

他转身就往里面去了,一副不容置疑的决然态度。婉婉没法儿,看他立在桌前倒弄茶具,屋子的门窗洞开,其实也没她想象的那么尴尬。她略踌躇了下,还是迈了进去。

这个人真奇怪,白天和晚上截然不同,白天是一方霸主,晚上自有他的小趣味。他绕桌煎茶,成套的白瓷茶具在他指尖交替,婉婉旁观半晌,脑子里忽然蹦出一句“素手把芙蓉,虚步蹑太清”来。他就像个得道的高人,这时候没有任何野心和棱角,怡然自得着,享受他的春花秋月。

他见她不来,转头冲她招了招手,“我有上好的大红袍,加上半盏杏仁乳,喝了不怕夜里睡不着。”

她蹭步过去,站在边上旁观,“大夜里的,怎么有兴致弄这个?”

他说得很无奈,“长夜漫漫,闲着无聊。”意有所指地瞧了她一眼,“世上大概只有我是这样的,寄居在福晋府上,福晋不见我,那两堵墙像天堑似的,我迈不过去。眼下福晋来了,我受宠若惊,请福晋喝我的茶,感谢福晋夜探之恩。”

油嘴滑舌,偏偏又不可诟病,婉婉捏起茶盏抿了一口,头一次觉得来南苑也挺好的,偶尔有惊喜,比如他的笛子,还有他煎茶的手艺。

“那天我弹琴,是王爷同我相和吧?”她轻轻舔了舔唇,“你的笛子吹得真好,我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雅好。”

“南苑王,听上去像个赳赳武夫,只爱打太极,射草垛子是吗?”他的视线从那灵巧的舌尖上迅速移开,按捺了一下复调侃自己,“技艺不精,粗通音律,在你跟前献丑,真不好意思的。其实我除了笛子,真不会别的了,要说和雅沾边儿,大概只有跳布库。”他一面说一面笑起来,“不过你们鲜卑人未必觉得那个雅,什么穿针摆水、探海取珠,伸胳膊抻腿的,像个不开化的野人。”

他和她说话的时候永远是那种绵软的音调,以至于那天猛听见他骂荣宝“想你妈的哈赤”,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。男人有钢火,全用在该用的地方,不觉得过于莽撞,也不觉得过于柔软。果真人和人相熟,还是要多处才行,一眼不能透骨,除了皮囊,总有别的地方可待发掘。

她也不坐,端着小小的桃花盏踱步,“杂而稀松,不如简而精通。我听你的笛子,听出了李谟的风骨。”她忽然回头一笑,“黄草烟深,欲说还休,就是那种味道。”

她在灯火下的一回眸,竟让他看痴了。容颜若飞电,大概说的就是她的样貌。这样的人,应当生在帝王家,小门小户承不起这份恩泽,就算世家簪缨,也照样难以供奉她。

她见他发愣,复又一笑,“怎么?夸得太入味儿,叫你慌神了?”

他解嘲地点头,“确实,殿下夸人夸得深沉,我何德何能,敢和李谟相提并论。”

“我是听者,我说能就能。”她俏皮地冲他举了举杯,“还有这茶,煎得也好喝。改日要是有机会,还要向王爷讨教布库。以前只听说过‘打’,没听说过‘跳’,跳是什么样的?像跳舞似的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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