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家_第77章(1/2)

她打量她一眼,越发轻声细语,称呼她绝不是什么小姐姑娘,直接叫表妹,“老太太跟前没人照应,有你伺候冷暖,倒是极好的。”

怡妆愣了愣,本来就留着心,不论她说什么都会掂量再三。伺候冷暖,听上去真把她当使唤丫头了。她微微牵了下唇角,“蒙老太太、太太收留,我们原也是自己人,在老太太跟前服侍是我的福分。”

颂银点点头,“自己人照应更尽心,所以容实上回和我说起,说想让你们出去置宅子单过,我也觉得不妥来着。”

这就是剑拔弩张的氛围了,容老太太和太太面面相觑,宅子里的女人,见惯了这种拿话噎人的手段。颂银既然挤兑怡妆,就说明她对容实仍旧没有放下。

怡妆自然也知道,不过被容实驱赶过一回,虽留下了,面上多少有点不自在。听她这么一说,更加的委屈了,掖着手绢红了眼眶,“我知道二哥哥嫌我,我们娘儿们日子艰难,投奔老太太来,老太太可怜咱们,咱们就厚着脸皮住下了。等往后略有起色了,我弟弟的差事……”猛然惊觉怡臣的差事是颂银保举的,顿在那里说不出话来。

颂银一哂,“说起怡臣,年下宫里御膳房添置酒醋,都是他经办的。宫里是半点不掺假的地方,要的是独流老醋,结果他送的是红曲米醋。世人都知道,独流和一般的米醋不一样,价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……他要挣些辛苦钱也是应当,可胆儿实在太大了,那是给皇上的御宴筹备的,差一点儿就是杀头的罪,你们借居在容府,别给府上惹事才好。得亏了膳房管事的先来回我,要是回了别人,这会子恐怕已经出大事了。”

众人骇然,老太太更是目瞪口呆,“这事我竟不知道!”

颂银抿唇笑道:“老太太别忧心,我已经另命人重新筹措,把窟窿给补上了,没耽误什么事。”

对于容家人来说,只要不累及家业,万事好商量。沾亲带故的总要碍于情面,但如果因为他们祸害了全家,那是万万不能姑息的。

颂银放了一把火就打算全身而退了,虽然损了点儿,但没有捏造,都是据实说话,心安理得得很。她瞧了怡妆一眼,跟她抢容实就是这个下场。为皇上,她不肯受半点冤屈,为容实,她人挡杀人,佛挡杀佛。

☆、第60章

她说了这一通话扬长而去了,剩下的容老太太和太太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。叫庆哥媳妇来,好好论一论怡臣的事儿。

“为什么不回咱们知道?”容太太蹙眉道,“亏得人家帮着遮掩了,万一事发,怎么得了!”

老太太沉着脸恼怒斥责:“烂泥扶不上墙的种子!原说给内务府做买办,我嘴上不说,暗里担心,那佟家小总管和容实的交情,我不说你们也知道。既然给哥儿谋了这样的差事,你们就更要仔细才是。手上银钱流淌,瞧着心里痒痒,这我知道。可贪也得贪得巧,都像你们似的,偷梁换柱,当宫里御厨都是聋子瞎子?胆儿太大了,叫我说你们什么好!我是指着哥儿出息,好重振你沈家门楣,毕竟常住在人家不是事儿。你们倒好,捅了篓子瞒着,要不是今儿二姑娘上门来说起,咱们都蒙在鼓里。等再犯了事,顺天府、刑部上门来拿人,咱们容家是正经官宦人家,老爷又是编书育人的,叫你们带累了名声,岂不斯文扫地!”

庆哥媳妇听了大哭起来,老太太那句常住人家不是事儿,有了撇清关系的苗头。他们在北京过得衣食无忧,要是这会儿回房山去,只怕已经不能适应那种苦日子了。

她哭天抹泪,“老太太您圣明,咱们哥儿年轻,小孩儿家难免有犯糊涂的时候,他回来告诉我,我狠狠教训了他一顿,他已经知道错了,保证下回不再犯。我也是怕惹老太太生气,没敢回禀您,要早知道闹得如此,就算挨老太太责罚,也一定给您赔罪来。”忙拉怡妆,让她给老太太磕头,“您就瞧着大丫头的面子吧,您往常那么疼她的。这么大的姑娘了,回老家,尽是不着四六的人,好好的孩子就给糟践了。”

怡妆哭得梨花带雨,抱着老太太的腿仰面哀告,“老太太,您就原谅我弟弟一回吧!他不懂事儿,急进了,也是想早早自立门户,不给老太太和太太添麻烦。没想到他不知道深浅,犯了这样的错,他吃一堑长一智,往后必定自省,再不惹老太太生气了。我也想过,事情过去大半个月了,佟大人这会儿提起,就没有存心挑唆的嫌疑吗?”

庆哥媳妇适时道:“大丫头说得对,这佟家小姐是撂不下容实,又见老太太疼大丫头,有意的在老太太跟前祸害咱们。她本就没安好心,要不怎么非给我们哥儿找这么个差事?我们说不去,扯不下这面子;说去,又坑得咱们这样……”

这两句话叫人大皱其眉,容太太道:“世人都知道内务府买办是肥缺,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。人家瞧容实的面子给你们通融,自己不好生办差,捅了篓子骂人家,人家多冤枉!你这么教孩子不对,迟早要出事儿。怡妆也是的,做人要知进退,好赖是有恩惠的,人家来了道声好,请个安,嘴皮子殷情不吃亏的。你呢……”她摇摇头,不愿意再多做评价了,沈家是老太太的娘家亲戚,说得过了老太太面子上过不去。

老太太听太太一说越发的不称意了,寒声道:“咱们虽是亲戚,终有个远近。亲戚远离香,也不必回房山老家去了,就照容实的意思,在城里另置宅子,你们搬出去单过就是了。要是有什么难处,要照应也照应得上,要紧的一宗,孩子大了,没的耽误了大丫头。”

如此一来就已经很清楚了,容家怕受穷亲戚连累,有点儿风吹草动就吓破了胆,着急要把他们打发出去。连带那隐隐约约要纳怡妆的念头也断绝了,打算撇个一干二净。

庆哥媳妇傻了眼儿,怡妆气愤不已,敢情自己这么久端茶送水的伺候全是白搭,人家不要你了,一句话就把人撂开了。

她还想挽回,抽泣道:“老太太留下我吧,我有不足的地方,愿意跟着老太太、太太学。您让我们走,我们孤儿寡母的,上哪儿去呢……”

老太太垂手抚抚她的脸,“你是个好孩子,在我跟前呆了三四个月,我拿你当自己孙女看待。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,姑娘家的青春蹉跎不起,出了府也能走动,要是惦记我,常回来看看我,我就高兴了。”说着拉她们娘俩起来,“这不是什么坏事,说实话我也想过好几回了,一直没机会同你们说。既然眼下到了这里,就按我刚才说的去办吧。”

看来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,怡妆咬着唇沉默下来,半晌方道:“北京城里置产业不是好玩的,本来还指望怡臣来着,这会儿是来不及了。要不……”她扭头看母亲,“咱们想法子回去吧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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