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7章(1/1)

“跟我去一趟生死禅院。”梅问情一边说一边往外走,她刚推开门,小惠便已掏出一件深蓝银纹的披风系在主人的肩头,不用梅问情开口,便低声:“主君还在聚灵阵静修。”

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梅问情回头看向天女魁,“把林公子送回去,照顾好贺郎,我很快便回来。”

她这么一走,屋子里的两人全都不知所措,两人面面相觑,安静许久,还是林小桓斗胆提议:“我们……说错话了吗?要不要对一对刚刚的台词,你是不是吹得太言过其实,惹先生生气了?”

天女魁怒道:“我都是真心实意的,绝没有半分虚假。”

“好好好,我不说了。”林小桓坐在椅子上,老实巴交地缩手垂头,“但还是对对词吧。”

天女魁也有点慌张,犹豫了一下:“那好吧。”

两人便开始从头对起,看到底是怎么惹了梅先生不快,结果对到一半,CP粉和毒唯越对越投入,双方不共戴天,当场又吵了一架。

第75章.命运“我想到一个新办法。”……

慧则言被梅问情从生死禅院静室里拖出来时,还尚在静修入定当中。

她千算万算,也没有算到自己一个半步金仙,竟然要面对如此突然的状况,而面对的又是最随心所欲、最不能惹的那一位。

菩萨一身素衣,没有穿外面的袈裟,慈眉善目,平日里往往一身和善,唯有现今,那双平和慈悲的眼睛里都往外冒火,但她毕竟是佛门中人,又是修行者,气度不是一般人可比的。

慧则言很快整理好心情,抬头望了望漫天星夜,对夤夜前来的梅道祖:“你说吧,我相信肯定是危及天下的大事。”

说罢,便坐在了一旁的石桌内侧。

梅问情道:“我想到一个新办法。”

慧则言洗耳恭听。

“我们从前几次,虽然已经从自己的角度想过诸多解决办法,譬如剖落情根、再不相见,譬如封印、禁制、或是将他重重保护起来,但都不能如愿。”梅问情道,“但是,你和我却都没有考虑过——他是仙途之下的修行者、攀登者,登仙途中,必然会遇到劫难和灾厄,但我不同。”

梅问情已在道途之巅,证得造化万千,将天下万物视为过眼云烟,只求一个顺心顺意,念头通达即可。

慧则言陡然升起一股不太妙的预感,她直起身,手里的佛珠慢慢地拨弄过去。

梅问情道:“大罗金仙,无灾无劫。如果将我跟他的命运连接起来,那么我活着,他就不会死,对不对?”

慧则言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,但听到这话时,也震悚地快要说不出话,她心中猛地腾生起一股怒意,豁然起身,向后疾走了几步,又回过来,转圈儿一样面对着梅问情,指着她欲骂,还是修养极好地撂下手,先问:“那要是他死了呢?我的道祖,我的梅先生,你这脑子万般聪明,可人怎么就是个疯子呢?!”

梅问情不明所以地看着她。

“道祖大人,你活到现在,比这个大千世界还要久,天上的日月都算你的晚辈,为什么?还不是因为你无灾无劫、永生不死吗?你跟他绑在一起,他要是死了,岂不是你也会陨落!”

梅问情听不出什么差错,真诚道:“我就是这个意思呀。”

慧则言差点气背过去,她立即念了几声佛号,又坐下来,捂着肋骨下方气得隐隐作痛的地方,心里怒骂一番:“你还点头?你还承认?我的活祖宗啊,世上少了贺离恨,不过是你会哭几声,可世上少了你,阴阳大道会演变成什么样,不说本方世界,就是这片宇宙之中,都是一片难以逃避的灾难。”

先天阴阳大道,属于先天四十九条大道之一,如若没有道祖合道,便以最初始的形态、冥冥之中自然运转。但既然有了道祖合道,她即是阴阳,梅问情陨落的后果也可想而知了——往严重点说,就是“阴”与“阳”的概念,从此消失于世,也是有可能的。

梅问情见她如此受不了,也反省了一下,连忙收敛,从旁坐下给慧则言顺背,她个性虽然恣意妄为、随心所欲,但如若没有了离自己最近的、也是本方世界诞生的半步金仙慧则言在,那么她的人生可要无聊太多太多了。

除了无聊之外,慧则言也是唯一一个能听懂她全部打算的人,因为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境界限制,而导致的不能领悟。

慧则言捂着肋下顺气,仍然觉得不舒服,那种可能会发生的后果缠绕着她的脑海,不停在意识之中出现,她抬眼看了看梅问情,一时不知道说什么。

梅问情道:“他不会死,我会保护好他的。”

“那不一样。”慧则言道,“除却天灾,还有人祸啊,你们的命运捆绑,你确实能替他分担,甚至可以完全将灾劫消弭,但你怎知他就能突破返虚境?你怎知他就不会再遇到杀身之祸?再者说,往后还有千年、万年、十万年……你就能严丝合缝地,把他保护好吗?”

梅问情没有回答,而是静默地看着她。

在两人的视线交汇当中,慧则言突然领会到了她的意思。就像梅问情曾经说得那样,如果她不能留下贺离恨,她会抱憾终天的。

所谓“终天”,可不是百年千年,她的一生,比概念上的永恒更长远。在这种生命的长度上留下不可挽回的遗憾,几乎是一种病症反复、无药可救的酷刑。

她凝视着梅问情的双眼,这双眼睛从来都云淡风轻,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的,能被她看进眼里的事物屈指可数。

慧则言曾经觉得,道祖心中实在太“空”了,装不进去一点儿有分量的东西。但她此刻意识到,比起让她的心里装上沉重之物来说,还是空荡荡、谁也不在意的梅问情,更能够收敛她的任性。

梅问情的墨黑双眸里,映着一团小小的阴阳鱼虚影,让瞳仁稍稍朦胧。她略微期待地道:“我们曾经没有想到这种办法,是因为我们平视四周,层面就已经太高了,根本想不到这一点。”

她和慧则言都是跳脱出时空之外的人,所以已经习惯了这种看待事物的高度,对于两人来说,人的死亡并不是概念当中完全的死亡,而是一种灵的循环方式、一种寂灭与新生,几乎不值得痛惜。

当这个人换成贺离恨后,梅问情才有所在意。她可以一次次颠倒重来,因为她的强大,所以有更多次的试错机会,像“殉情”这样的形容,几乎不会出现在梅问情的视野当中——以死相随,比起寻觅生机来说,是最愚钝和无能的一种办法。

慧则言伏在石桌上,她的额头抵在手臂间,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,听她这么说,在心中憋了半天,还是低声说出口:“别说贫尼没有想到,就算是想到了,这么极端的尝试,我也不会告诉给你的。”

梅问情道:“唉,我也是一时灵感,一时灵感,菩萨不用夸我。还在疼吗?”

慧则言闭着眼不动,深深呼吸了一口气:“半步金仙的法身能规避很多伤害。但道祖这气人的功力,实在是让贫尼,心血上涌、内伤严峻。”

梅问情颔首,语调温和道:“还能说笑,看来是已经好了。”

如果能装死的话,慧则言就是不要脸面,恐怕也装死当作听不到了。她整个人还笼罩在这股前途莫测的担忧当中,半晌才起身,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梅问情。

“道祖平日里看着脾气好,人又温和,还很爱说笑。”慧则言道,“实际上却是个什么都不在意的偏执疯子,天下魔道,恐怕都比之不如。”

梅问情笑了笑:“如若我的生死背负着很多的命运,我就要为这些不相干的人扛起来,而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爱人消散于天地,这世上,还没这份道理。”

慧则言听闻此话,也无可奈何,面露妥协之态。

两人这才算谈拢。

梅问情带着小惠进入生死禅院,拉着慧则言推衍天机,将手头的一些事务停下,她亲手撰写捆绑命运的契文符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