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. 同林鸟(1/2)

待两人把手洗干净,已经没有空闲聊。

谭尽挂的到号了,先进去看医生。

林诗兰坐在外面等他。

一个人呆着,满脑子纷杂的思绪终于有了沉淀下来的时间。

她的目光投向公共厕所门口的篮球架,它突兀地立在那里。有个男人经过,他的身体和铁架子重叠了一瞬,却没有撞上,而是穿过了它。男人脚步没停,径直进入了厕所。

斑马线中央的小摊贩、医院看诊处的篮球场,它们诡异地出现在不该不出现的地方,宛如被一股力量从另外维度的空间,不加分类地丢进她的生活里……

这才仅仅是雨季的开始。接下来,按照往年的经验,会有更多离奇的事情发生。

眼神瞥到谭尽先前丢出去的篮球,林诗兰的脑子逐渐被一个念头占据,她意识到,自己这是遇到了天大的转机。

——有人能看见我所看见的东西。

这股后知后觉涌上来的兴奋劲,叫她心跳加速,盯着诊室紧闭的门,椅子突然硌得慌,让人没法坐住。

林诗兰蹭地站起来,拉长脖子往里看。

什么也没看见。

她忍不住想:他是不是去得太久了?

林诗兰下意识想摸一摸左手的手串,没摸着,才想起来手串之前坏掉了。

“吱——”玻璃门发出声响。

门被不小的力道向外推出,里面跑出来的人急得像火烧了屁股

是谭尽。

他三步并作两步,冲到林诗兰面前,开口第一句便是。

“幸好你没走。”

肩膀紧绷,额头一层薄汗,诊疗卡被他攥在拳头里,谭尽就差在额头上写“我着急”三个大字了。

“医生问得也太久了。要是我出来你走了,上哪找你去?”

看着他慌慌张张的样子,她的焦躁微妙地得到了缓解,甚至能反过来安慰他。

“你喘口气,慢慢讲。”

憋着一肚子话的谭尽,迫不及待向她分享自己的看病经历。

“医生先做了脑ct,做完没啥问题。之后他开始跟我唠嗑,简直就是刨根问底,把我从小到大的经历包括几岁断奶都问了一遍。他要我诚实把情况跟他讲,所以我也没瞒着他。我说的越多,他问的越多,边问边在病例上狂写。最后,我不肯再说了。医生强烈建议我留院观察,我不乐意,他仍然要我每周过来检查。”

他打开拳头,诊疗卡上果然密密麻麻写着字。

“有那么严重吗?我来医院,是希望有个人能证明,我没病。”

——很明显,希望落空了。

林诗兰也问出了他不久前问自己的问题。

“他的诊断结果,你是什么病?”

“你看吧,这里写了一长串,”谭尽将诊疗卡递给她:“他有提到,说我是ptsb。”

“是ptsd吧?”林诗兰没忍住笑了:“医生再怎么样也不能骂你沙比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谭尽没想到林诗兰会说脏话,被她结结实实骂了个正着。

这脏话也拉近了距离。

林诗兰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诊断卡。

“来,给你看我的。”

谭尽接过去看了起来。

看着看着,他察觉到不对劲。

把自己的诊断卡和她的,并排放在一起,他知道是哪怪了:他们的卡片像是复制黏贴的,他有的症状她也有。

——这意味着什么?

谭尽抬眼,迷茫地看向林诗兰。

“你的三分球,连筐都没砸中。”

她对他说:“四年前到如今,阴魂不散的雁县,它同样纠缠着我。”

“我们,能看到一样的东西。”

谭尽眼神亮了,如沉寂的黑夜烧起了一簇富丽的火。

他们找到另一个僻静的等候区,在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。

对话将两人的记忆扯回四年前,那个大雨如注的七月。

2018年7月17日,南屿市遭遇特大水灾。其中,雁县突发罕见的巨型滑坡,全县大范围被淹。暴雨十日未停,全县断电断粮,桥梁道路尽毁,救援行动难以进行。全县死伤惨重,大量人口失踪。

林诗兰是罕见的灾难幸存者。

因此,在之前的谈话中,她默认谭尽没有经历这场灾难。

所以她最想问他的问题便是:“当年,你怎么活下来的?”

“我啊?”谭尽捋起袖子,准备给她场景重现。

林诗兰赶忙叫停:“你说就好了,不用动作示范。”

“哦。”他双手老实地放回腿上:“洪流滚滚中,我凭借出色的臂力,抓住一棵树。但我的身体太沉,老往下掉,这时我急中生智,脑中浮现出山顶洞人的野外生存,我一边想象着他们爬树的样子,一边往上蠕动。树,就被我抱住了。”

尽管不加手部表演,他还是说得很生动。

讲完自己的,谭尽问:“你呢?怎么活下来的?”

这是他第二遍问她这个问题,林诗兰的回答和上次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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