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二十九章 到底是谁的错?(3/3)

韩琦抚须道:“其实问题不在于发运司就近购买粮食,而是在于商人在变少。”

富弼点点头,“可只要官府做买卖,这个问题就不好解决。”

吕公著喃喃自语道:“难怪西北地区的税入是在成倍增加,原来均输法也在推波助澜。”

西北有对外贸易,有盐钞,有盐池,有官府政策,有成熟的公检法,还有马家解库铺这个强大的民间金融机构,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,而东南六路,原本是经济最发达的地区,现在朝廷一家做大,商人不全都往西北跑,商人就是要赚钱啊。

张斐又照例问道:“你是否有证据,证明这一点。”

楚怀道:“咱荆湖南路缺钱币,已经是非常严重,官人就是随便去荆湖南路找个人来问问都知道,商税肯定也在减少。”

张斐点头笑道:“我待会会去找人问清楚的。”

接下来就上来几位商人,但说得也都相差无几,简单来说,就是发运司一家独大,导致东南六路的商人积极性是大为减弱,市场也是一片混乱,大家手中的货物都卖不出去,亦或者自己跟发运司冲突了,结果货物只能赔本往外面卖。

还有就是一些腐败问题,但这是近两年才有的,原因就在于,商人减少,导致生产方面的商人都得指望发运司,那这里面就必然产生腐败。

等这些商人一一做供后,张斐便传来第一个出席作证的官员,乃是三司盐铁判官何宁。

张斐问道:“何判官,根据我们所知,你从熙宁三年至熙宁六年,曾在两浙路担任转运判官。”

何宁点点头道:“正是。”

张斐道:“刚好那段期间,均输法初在两浙路施行。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那么根据你所观察,均输法在两浙路执行的如何?”

“执行的非常不错。”何宁点点头,道:“应该是为朝廷省得不少钱财,也确实减轻了许多百姓的负担,但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,这还得问发运司。”

张斐又问道:“可是转运司掌控着税收账目。”

“是的。”何宁点点头,又道:“但发运司是直属朝廷的,不归地方转运司管,大部分钱也都是国库直接拨给发运司的,只是期间朝廷有几次下令,让两浙转运司拨钱给发运司,作为籴本,但数目不是很大,所以我们转运司不是很清楚他们发运司的情况。”

张斐道:“那从两浙的税入来看,这均输法可有起到利好的效果。”

“呃。”

何宁迟疑了下,“其实方才那位余员外说得不错,当地税收确实是在年年降低,主要就是因为商税降低不少。”

张斐问道:“为何商税会减少。”

“就是因为来往商人减少了很多。”

何宁道:“尤其是丝商,许多商人去余杭做买卖,主要是够买当地的丝,但往往会额外再买一些货物回去,一旦丝商减少,不仅仅是丝,还导致很多货物卖的都比以前要少,商税是必然会降低的。”

张斐问道:“你可有证据证明这一切?”

何宁道:“三司都有账目的。”

张斐道:“你可以向朝廷汇报此事?”

“那倒是没有。”何宁摇摇头道。

张斐道:“你为何不汇报此事。”

何宁道:“首先,因为均输法就是防止那些商人囤积居奇,这必然会导致商人变少,商税减少也是必然的,如果发运司能够钱省回去,那就不算是亏,据我所知,朝廷应该没有亏。

其次,商税主要减少是在于过税,而过税主要算在地方财政上面,是不会影响到我们转运司的税入。

最后,均输法并没有过多影响到普通百姓的生计,主要还是影响那些商人,所以,我也就没有多说什么。”

虽然北宋商业发达,商税甚至超过农税,但基本盘还是在农业方面,因为大部分人口都在农业,就古代而言,考核成绩,往往是地方安定,不是收入要增多多少,不减少就有功。

均输法对于农夫影响到,其实是比较小的,到底很多农夫不参与商业,主要是影响到商人、市民。

这就是为什么均输法出来的时候,反对的人,是比较少的,声音也比较小,就苏轼跳得欢,司马光都没说什么。不像青苗法出来后,那就是铺天盖地的批评声,因为青苗法是直奔农业去的,一旦出事就是大问题。

均输法只是针对商人这个小群体,是闹不起来的。

张斐问道:“所以何判官认为发运司这么做,打击了那些囤积居奇的商人,而且有益于百姓和国家,并没有任何不妥的。”

何宁思索一会儿,道:“最好.最好还是做到两全其美,到底发运司的主要职责,只是供应京城所需,是无法取代商人的。

而且,也不太稳定,今年发运司是来余杭买丝,明年可能就去扬州购买,如果余杭又没有商人来,那余杭的丝可能就卖不出去,这不但影响商人,也会影响到许多百姓的,到底许多桑农也经常拿着丝来市集上换粮食,可大富商的丝尚且卖不出去,他们的就更加卖不出去了。”

张斐又问道:“为何均输法会使得商人不再来余杭做买卖?”

何宁道:“原因有三,其实方才商人都说过了,其一,无人敢跟官府去争,官府要多少货物,必须先满足官府,商人都不敢轻举妄动。

其二,商人主要也就是赚百姓和官府的钱,但如今官府直接与百信交易,商人也就无利可图,自然也就不会来了。

其三,商人越少,货物不变,只能都寄望于官府来买,如果官府不买,可能就赚不到钱,商人也就不敢生产太多货物,久而久之,这商业活动变得越来越少。”

张斐问道:“那依何判官只见,这又该如何权衡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何宁想都没有想,就直接摇头,我要知道,我早就跑去跟王安石说了,这已经超出他的知识储备。

“非常感谢何判官能够出席作证。”

“应该的。”

何宁点点头,然后拔腿开溜。

如果没有明确的理念矛盾,坐在这上面,可很是煎熬,因为怎么说都会得罪人啊。
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