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89 老师,老师!(2/2)
“不必了,魏相事忙,此等小事不劳烦了。”崔璟抬手向褚太傅施礼:“太傅,晚辈去送披风,告辞了。”
魏叔易笑意微滞一瞬,向太傅施礼后,抬脚跟上离开的崔璟:“……我倒一时想不起有何事要忙,不如崔大都督提醒一二?”
看着那一前一后离去的两道青年身影,褚太傅轻“嘶”了一声,片刻,捋着胡须若有所思,自语道:“两个倒是都不错啊。”
常岁宁让人为太傅在大都督府中安排了住处,太傅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。
回到住处后,太傅在小院儿里转了转,看了看房中挂着的书画,摸了摸桌椅所用的木料,虽也没什么出奇的,却偏偏哪儿哪儿都合心意。
天色将暗时,太傅让人去问常岁宁用晚食了没有,一个时辰后,听闻她还在与人议事,又交待人给她熬补汤。
听说她将补汤喝下了,太傅才总算安心,正要歇下时,却听外面有人传话,说什么:“玄阳子与玄净子大师求见。”
太傅听着,一个都不认得。换作往常,势必要直接拒之门外,但如今的太傅很不一样,重新披了衣,让二人进来说话。
先见着那位前面进来的“玄阳子”,褚太傅怔了一下,恍然抬起花白的眉:“噢,还活着啊。”
无绝笑着行礼:“是,见过太傅。”
“贫道想着免不了要与太傅碰面,恐乍然遇到会惊吓到太傅,便特来此一见,也好叫您有个准备。”无绝拿尊老的语气说道。
“你这般时辰过来,一声招呼不曾打,老夫这准备也不见得就有多充足嘛。”太傅轻哼一声,抬手指了指窗外漆黑的天色,见得紧跟着进来的天镜,稀奇道:“还有一个呢。”
天镜挽起拂尘行礼,含笑道:“太傅,久违了。”
“国师和大师都请坐下说话吧。”太傅率先坐下,从容地往下延展话题:“你们那位节使是个大忙人,不如就由二位大师先与我说一说那归宗大典的安排吧——”
这句话一出口,自有一种考校功课、查缺补漏之感。
有生之年,能得见太傅主动过问公事的机会实在不多。
无绝正要开口时,太傅忽然又问:“先说一说,她这李氏身份是真是假?”
这话出口,倒叫无绝小小愕然了一下:合着太傅不确定真假就来了?
太傅神情如常——她信中只道她要认祖归宗,想要让他这个做老师的从中作证,那他可不就来了么?
谁知道她会不会为了防止信件被人中途劫去,故而未敢在信中吐露实言?
无绝回过神,笑着拍拍胸脯:“这一点您且放心,如假包换的老李家正统血脉。”
太傅“噢”了一声,点着头道:“那就更好办了。”
太傅不过问则已,一旦上了心过问,便甚为细致周全,无绝和天镜直是待到深夜才得以脱身离开。
次日,常岁宁早早来向老师请安,顺便蹭了早饭。
一同跟来的还有阿点,他是此次随何武虎从江都一同过来的。
常岁宁本想让阿点留在江都常阔身边,但阿点坚持要来,并且坚称“是榴火不吃不喝非要跟来的”——是了,一把年纪的榴火此次也千里迢迢来了太原。
一顿早饭下来,守在外间的褚家孙辈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,他们相互交换着眼神,谁也不敢相信里头那饭桌上喋喋不休的老头儿是自家祖父——
祖父厌烦话多之人,可眼下自己却絮叨个没完……平日里他们一年也没机会听到祖父说这么多话!
饭已经吃到了最后,褚太傅的唠叨也进了尾声:“认祖归宗罢,你便回洛阳去,该干什么干什么,北地的战事统统交给崔家小子和手下之人……要做大事的人了,别总跟个长不大的小羊羔子似得,什么事都蹦跶着抵在最前头。”
常岁宁将最后两口粥送入嘴里,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。
见她浑不在意一般,褚太傅瞪眼:“听着没有?”
“听着了听着了……”常岁宁放下调羹和粥碗,出声打断了老师接下来的话:“老师,您胡子上沾了一粒米。”
褚太傅气哼道:“几百年前的旧把戏,还想拿来唬我不成!”
“不是啊太傅……真的有!”阿点戳了戳自己的半边下巴示意:“就在这儿……”
褚太傅这才抬手去摸胡子,然而摸来摸去也没摸着什么,阿点见状已经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。
“……”褚太傅吹胡子恼道:“好哇,上梁不正下梁歪,你教出来的好护卫!”
常岁宁和阿点笑成一片,笑声惊飞了窗外树枝上的鸟雀。
常岁宁一连三日带着阿点来褚太傅处蹭早饭,其中有一日还带上了崔璟一起。
第四日时,女帝与太子带着众大臣们抵达了太原,戴从与魏叔易前去相迎。
一行官员们未见着常岁宁来迎,心中不忿,便有官员示意太子开口询问为何常岁宁没来。
接收到大臣们的眼神,李智难得拿出镇定的神情,问:“敢问魏相,戴长史,我等既入太原,是否应当立即前去拜会常节使呢?”
听得这句询问,那几名大臣险些没气得当场昏过去。
枉他们这一路上还觉得储君大有长进,竟有处变不惊的胆魄了,他们本以为过去那个软弱的储君已经消失了……倒的确消失了,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,俨然是更加软弱的储君!
且他软弱得竟颇有理所应当之感,倒还从容上了!
戴从看了一眼女帝的车驾,拱手道:“太子殿下不必着急,归宗大典就在三日之后,届时便可见到常节使了。”
一众官员面色几变,刹那的错愕之后,便全是压抑着的怒气和不满——所以在大典之前,那常岁宁根本没打算见他们?甚至也不打算见天子和储君?全然不打算试着“说服”他们配合行事,而直接就要举行归宗大典?
是笃定了他们不敢不屈从于她的淫威、不敢拆穿她的欺世谎言吗?
此女之行径作风……实在是过于目中无人了!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