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. 破庙(2/2)

她回过头,天色太过昏暗,只隐约看到陈昀之高挑的身影,“带我来能这吃什么,喝西北风么?”

“夫人若不饿就罢了,不过孩儿要继续留在这,就不送您了。此处距家中不算远,估摸着三更就能走到家中。”

“你……这人!”

寄月从未见过如此恶劣之人,更何况此人还是被称为君子的陈昀之,她望向破败的庙宇,后脊爬上一股瘆人的凉意。

他不会中邪了吧?

可眼下他们身处荒山上,除了头顶一轮残月,四周都是昏昏暗暗的,她不敢离他太远,便是他成了邪魔鬼怪,她也只能同他沆瀣一气。

眼看青年迈着步子往庙里去了,四野荒芜,她心里一慌,赶忙跟上。“你等等我!”

前方的人轻笑一声,虽没回头,但在原地停了下来,等她跟上后才迈开步子。二人进了破庙里,寄月大气都不敢出,陈昀之走到角落,踢了踢地上,“起来。”

同时拿出藏在袖中的火折子和不知从何处摸索出来的柴禾,麻利地生了火,火苗摇晃着越窜越高,破庙里顷刻被照亮。

寄月这才看清,地上躺着个瘦弱的少年,待他坐起身后,发觉竟是姬十。

“小哥你怎会宿在这破庙里?”

姬十揉揉惺忪的眼,“我是在做梦么,大半夜的,大人怎会在此?”

“咳咳。”陈昀之一手虚拢成拳,掩住嘴象征性咳了两声。

“我看错了,原是陈大哥!”姬十从地上爬起来,“黑更半夜的,你们孤男寡女出现在这荒郊野岭,可是有事?”

陈昀之眸中带笑,瞥一眼含羞带臊的寄月。“夫人饿了,我带她出来寻点吃的。你前阵子养着的雉鸡可还健在?”

“在在在,就留着孝敬二位。”

姬十奔到庙后,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后,他拎着两团用泥巴和竹叶裹好的东西进来了,将其串到一根木棍上,放在烈火上烤了起来。

有醇厚的香气从那两坨烧干的泥块中飘出,寄月目不转睛地看着在忙活的少年,不动声色咽了咽口中泛起的馋水。

她轻声问,“阿十弟弟这是在烤什么?”

“叫花子烤鸡,叫花鸡!”

姬十笑得两眼眯成细细的缝,“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,当初就是靠这一手,才抓住了大……陈、陈大夫的心。”

寄月觑一眼陈昀之,他正慵懒地坐在观音像底下的石台上,目光放空,同头顶的半阖着眼的观音像一样心如止水。

哪有半点馋虫的样子。

她收回视线,双手端放膝上,蹲坐在木桩上,专心盯着乱舞的火苗中那叫花鸡。本以为不消半个时辰就能烤熟,可直到她眼前的叫花鸡从两只变成四只,一眨眼,无数只叫花鸡在眼前浮动。

沉重的眼皮再也不听使唤,粘在一块。

“嫂嫂!小……心。”

姬十看到对面的寄月险些栽倒在火堆里,发出一声惊呼,好在有人已先一步向后伸出手,一把将困得不成样的姑娘捞到自己身边。

寄月艰难地将眼皮掀开一条缝,实在是太困了,又再度闭上了眼。

青年半阖着眸,看着倒在自己身侧安睡的人,暖黄的火光照应下,那清冷的面上也给染上了柔和的暖意。

他将腿盘起,摆出一个打坐般的姿势,大手一推,将寄月的沉甸甸的脑袋放倒在自己双腿做成的枕上。

做完这些后,他亦闭上眼,双臂交叉放在胸前,一樽石像般,一动不动地靠着身后石台坐着。

更阑人静,破庙里静悄悄的,唯有柴禾燃烧发出的噼啪声、烤鸡渗出的油滴落在火中的刺啦声。

以及姬十不时发出的哈欠声。

他困得双目失神,呆呆看着前方。

那一双人相依相偎,倒是睡得安适,独留自己孤零零地在一旁守着烤鸡。

可再望一眼,白日里坐在佛像底下如邪神般的大人,因腿上趴了个睡颜恬静的女子,倒显得像沾染了红尘情爱的佛陀。

姬十欣慰地欣赏着大人难得显露的柔情,心中那点不平得到了安抚。

三个和尚里,总得有人牺牲,这担水他不挑,谁来挑?

三更天时,鸡总算是烤好了。

姬十顶着俩黑眼圈,两眼无神,双手捧着烤鸡走到那双人面前,声音含糊道。

“爹、娘,鸡烤好了。”

小子困迷糊了,青年弯了弯嘴角,“不错,干得很好。”他伸手轻轻推了推在他腿上安睡的寄月,“夫人,可以吃东西了。”

寄月抬起头,睡眼迷蒙,“好了吗?”

上方的青年低下头,和她面对面,曼声道:“好了,该起来了。”

她这才发觉到自己竟枕在他腿上,瞬间弹坐起来,理了理鬓发和衣衫,“抱歉。”

陈昀之淡道,“您想是困坏了,坐着坐着就倒在晚辈怀里,推都推不开。”

寄月又在一个劲道歉。

一旁还尚存半分清醒的姬十愕然看向他,被斜睨了一眼,才讪讪收回目光。

吃完了烤鸡,总算是不饿了。

寄月边在袖中找着手帕边和姬十道谢,看了眼满是灰尘和蛛网的庙里,“你年纪尚小,独自住在这种地方怎么行?”

姬十摊开空空的双手,“我没钱赁屋,再说我也不挑,有个睡的地儿就好。”

寄月掏帕子的手顿住了。

她不忍地看着少年,再想到自己之后要搬走,有了主意,转头询问陈昀之。“不如,让阿十弟弟去家中歇一阵?”

陈昀之不知何时已掏出了自己的帕子,低下头温柔细致地替寄月擦去嘴边的油渍。

那狡黠的笑又出现在嘴角,看进她希冀的眼里慢悠悠道。

“不大方便。”

“我们夜里动静太大,会吵着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