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. 第 5 章(2/2)

也幸亏这张举人虽年岁大了些,底子还算结实,贾雨村给开了三帖药下去,竟就好了大半。

两人便一路同行上得京来,更巧张老举人虽在书、画上皆有几分灵性,在科举上偏有限得很。难得又看得开,才刚而立的贾雨村风光中榜,他却又是名落孙山,便有几分羡慕,却没丝毫嫉妒之色……

直到这张举人离京,和贾雨村竟也都相处和谐。如今扬州重逢,前日谢祄相待也未如何热情,不想他倒肯拉着这林御史解围来。

当然那甄三管事未必就此放手,那些有心讨好他的也未必就都歇了心思,谢祄仍很是承情。转头避了人,就依照时下礼仪,正正经经给两人作揖,连道“多谢”。

张举人忙忙回礼,连道惭愧,又坦言:

“才听得那狗子形容,我便猜到是你了。只是小老儿越老越是胆小无用。听得这甄家的管事竟也起了兴致,一时竟不敢出来,险些就没脸再见救命恩人了。亏得林御史高义!”

一行说,一行掩面对二人分别作了长长一揖。

谢祄这才细细打量这位“林御史”,只见其人身量中等偏高,却极瘦弱,脸色也是带着病态的苍白,面部轮廓线条稍显平淡,并不是谢祄最为欣赏的那种刀雕斧凿的硬朗帅气,颌下三缕长须飘逸,更丝毫没长在谢祄的审美点上……

但不可否认的是,这位林御史,着实是个古典美男子。

谢祄却正巧是个审美范围极广的颜控。

况这位也算对他们兄弟有救命之恩的。

一时心下难免再亲近三分。

待与张举人把话说开,三人坐下闲话,张举人少不得正经为两人引荐一番。

这位“林御史”,却原来是今岁才刚上任的巡盐御史林如海,虽系钟鼎之家,却亦是书香之族,林如海本人更是探花之才。

张举人提起林如海当年得中探花的那一篇文章,十分叹服:

“那一届我也去考过。自觉那一回的文章是我这些年里七八次春闱之中写得最顺的,偏又还是落了榜——

说来惭愧,小老儿那会子对这位未弱冠的探花郎最是不服,特特寻了诸中榜文章细细品读。那孙山与小老儿倒是差相仿佛,也不消说。探花文章却着实惊艳!”

说着,还背出好些精彩节选,一行背、一行赞,赞到动情处,连“那会子好些人都可惜,林探花原也是状元之才,可惜容貌太盛,竟叫点了探花”的话都出来了。

林如海原只连声谦虚,被这话却唬得猛然起身:“状元文章老成持重,哪里是如海当日年轻气盛之语能比得的?”

张举人也自悔失言,两人面北连揖三下,方才罢了。

坐下之后,张举人又向林如海说起“贾雨村”。

因着荒庙赠药之恩的滤镜在,便只见得贾雨村才学甚高的好处,就连那被罢官的“擅纂礼仪”之罪,到了张举人眼里,也不过是贾进士为人方正、不擅迎合上官,才会因着嫡妻丧礼上一点小小违制之处,就叫人抓住把柄,狠参一本,但有之前失言,说得便格外婉转:

“当今重礼,自是英明。可惜雨村也太看重夫妻恩义了。”

谢祄却知道那不过是因着原身自恃才高、鄙薄上官,又是因着妻族得力,才得以出任县令不足一年,就能在知府急病暴毙之后补了上去——

要知道单只是那一府治下,就足足七个县令

——贾雨村初时面上还算稳得住,没料转眼那样得力的妻子却也因着难产,母子具亡,贾雨村悲痛之下就叫人抓住了把柄,一本便参倒了。

只是这份悲痛嘛,可到底是因着夫妻义重、舐犊情深,还是因着头痛日后如何从妻族借力……

那可真是只有天知地知“贾雨村”知了。

可怜谢祄如今就是这个“贾雨村”,被张举人这么真心实意一通夸,也惟有尬笑。

林如海也是被张举人这份真心实意夸怕了的,又想着贾雨村今日是遥祭先人的,还遇了甄家那一遭,忖度自身,夫妻义重固然无悔,但一时不慎却叫重振家族的希望又暂时落了空,这祭祀先人的时候格外难受几分,也是必然的,便只拿话岔开。